却说吴善诚在大厅里如坐针毡,说是接风洗尘宴,却只有他舅母和管他舅母叫姨母的所谓表妹相陪。他自来少与异性接触,犹其是这不熟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表三千里的表妹。
但他也是知道这表妹的,是褚太太一母同胞妹妹的女儿,那褚太太的妹子所嫁非人,早早过世了,留下这点血脉,一向由褚太太照应。他小时候来外祖家小住时见过,也说过些话,却是久远的很了,这会见着,分明是与陌生人无异。
他好不自在,偏这舅母客气,一味吩咐蕴琳夹菜倒酒的,殷勤周到的很。
褚家向来由褚太太当家,她与褚老爷又一向不和,但老太爷在世又指了褚太太当家,这褚老爷一气之下搬去省会容城,又在那讨了两房姨太太,过的好不自在。
这褚太太虽然生气,到底鞭长莫及,眼不见为净了,可不想这褚老爷可不是省油的灯,每月央下人回来要钱,时不时的还让债主上箬溪来要账。
褚太太总要顾着面子里子,只能哑巴吃黄鲢,长久下来,早抑了一肚子的气,于是见人便没好脸色,久而久之便越发刻薄势利,对于吴家这姑爷,也是吃定了的,向来生意上强卖与他,算是从他褚家姑子身上讨回些便宜来。
她这回这般殷勤却有着另一番目的,向晚,遣人将黄妈喊来跟前问话:“阿桂,这善诚近来可有议亲?”
黄妈猜她另有文章,支吾道:“太太怕大少爷身上不好,想着再调养两年,养的结实些再作打算。”
褚太太呲了一口道:“我们家这姑奶奶真是半点心肝没长,也亏她命好才有现在这日子,要说善诚二十好几的人了,我这的舅妈都急红了眼,她倒好,再等两年。”
黄妈脸上一阵抽畜,对褚太太,她自来见了心里便莫名的畏惧,但又不好不接话:“倒是有了人选,是二少爷同僚的妹子,因着姑娘年纪小,所以……”
褚太太眉头一皱:“多大年纪?”
“十六七的样子。”
只见褚太太一脸不悦,端起茶碗微抿,似是嫌烫,又放了回去,悠悠然道:“我这姑子真个没打算,人家姑娘年纪小,又是善仁同僚的妹子,当然配给善仁才对。”不等黄妈回话又说:“这善诚的婚事她这做娘的不上心,便由我当舅妈的充个老,先替他定下来。”
这黄妈一阵惊吓,嘴上却不敢违拗半字。
褚太太气定神闲:“蕴琳你也瞧见了,今年十九,正是好年华,又是我一手调教的,将来总是能帮衬善诚一二,这孩又有孝心,管教妹妹妹夫放心。”
黄妈这才晓得褚太太意图,心下又想着吴太太对阿珠才是中意,本要回绝的,却又忌这褚太太为人,心下想着:到底在人家地盘,且等回了南水,誰还理她不成。于是满脸堆笑:“舅太太思虑周全,再好不过了,只是我们这些下人多半也就传个话给主子,少爷们的婚姻大事总是要老爷太太定夺的。”
褚太太一向是上位者,自来爱听恭顺的话,这会权当自己还是黄妈的主子:“阿桂说的是,等这阵忙完了,我也该和蕴琳去南水看望下姑老爷才是,你且先和我家姑子提一提,莫要急作了决断,一切等我去了再说。”
两人又闲话几句才将黄妈打发了走。
却说屏风后头隐隐转出来一姑娘,正是褚太太外甥女蕴琳。只见她颇为委屈,扁着嘴道:“姨母,表哥既有了所属,不如算了吧!”
褚太太恨铁不成钢:“你这没出息的,我怎么教的你?不嫁吴善诚,是想让你爹把你卖给人家做小妾不成?”
女子还待辩白:“可是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