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宏成笑道:“这指路风格太飘忽了。我们到底去哪儿?”
宁宥笑道:“刚才一说到简敏敏,我就全神贯注,眼看着错过两个出口。既然你说没什么要紧事,那索性再故意错过一个出口吧。没法回去啦,将错就错,度假去。”
郝聿怀大喜:“耶,错得真好。”
简宏成一个劲儿地笑,心中大喜,可疑惑地往外看了好一会儿,道:“问题是灯光越来越亮,这不是上海市区是哪儿?”
宁宥笑了:“报机场被骗的一箭之仇。”
简宏成失望地道:“欺负厚道人。”
郝聿怀更失望:“可是我没骗你,妈妈,你不能言而无信。”
宁宥得意地笑。
简宏成忙里偷闲瞥了一眼,笑道:“几天没见,你憔悴不少。看你能笑出来,挺好。”
别说是宁宥了,便是郝聿怀听到这话也心中一震,趴上去重新审视妈妈的脸。憔悴?他每天看着,都没觉得妈妈有变化,不一直很精神的吗?也一直有说有笑。但再一看,又似乎有一些不同,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一样,好像……似乎……真的不是很开心。但不是因为工作太紧张?郝聿怀有些狐疑地看向简宏成,这胖子该不会是随口胡诌,骗妈妈好感吧。
宁宥愣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道:“怎么看出来的?很明显?”
简宏成道:“不明显,你一向掩饰得无懈可击。不过……”他再耿直,也打死不敢说,平时笑起来总是弯弯的眼睛,这会儿眼角有些下垂,“就是感觉,觉得你应该心神恍惚,睡眠不佳。”
宁宥又沉默了会儿,有些出乎简宏成意料地说道:“是啊。自打我妈第一次晕倒后,我经常半夜两三点钟醒过来,担心得睡不着。按说等她去世后,不用担心了吧,可依旧一宿一宿地失眠,醒来也没想什么,就是漫无目的地想她、想她。”
郝聿怀道:“不是……妈妈,我原先还以为你挺埋怨外婆的偏心眼。”
宁宥道:“我自己原先也这么以为,还觉得挺受伤的。结果……大概我有些迟钝吧,心里的难过反而是在我妈去世几天后,才慢慢地发酵出来,意识到我妈妈去世了……去世了……”
郝聿怀一时有些难以感同身受,但看到妈妈眼睛里打转的眼泪,就不再问什么,伸手从后面圈住妈妈,虽然,又是有些勒脖子。
而作为同龄人和有过同样经历的人,简宏成却从短短几句话里听出很多内容。他也没劝,只默默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宁宥。宁宥什么都明白,他只要陪着就行了,最多也就简单说句话:“实在不行,还是该吃药,睡个好觉,最要紧的还是保重自己身体。”
郝聿怀忽然莫名有种危机感,这死胖子比谁都了解妈妈。这感觉让他心里酸酸的,看简宏成越发不顺眼。
三个人的夜车,因为宁宥正伤心,简宏成到底还是走错了路,在夜色笼罩的上海做布朗运动。他不得不再加满一箱汽油后,才终于听郝聿怀拿着手机指挥,一起努力摸到宁宥的家。
开车从宁宥家离去,车虽走远,简宏成却觉得他和宁宥的心在今夜完成历史性的接近。
早上,宁宥上班出门之前,去卧室找依旧睡得四仰八叉的郝聿怀,轻轻拍拍儿子肩膀,也不管他醒没醒,例行说了声:“妈妈上班去啦,小字条在餐桌上。”
郝聿怀哼哼唧唧几声,懒得睁眼,忽然心里一道电光闪过,猛地一下睁开眼,目光都还没聚焦呢,就着急地撑起身子问:“妈妈昨晚睡得好不好?”
宁宥看着开心地笑了:“还老样子,不过回到自己家里,怎么睡都是舒服的,人轻松很多。妈妈走啦,你再睡会儿。”
郝聿怀傻傻地点头:“哦,那你中午在公司里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