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明能在此刻询问他的建议,是做足了打算的。禅静执掌寺中戒律多年,平日里为人又最是古板严苛,禅明自觉有十足的把握,于此事而言,即便这一寺僧众人人都与他持反对意见,这厮也绝对会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
“我主张救人。”禅静这一言着实来的突然,不止让禅明愣了神,也叫其余众人面色各异。可言语间,却分明是禅静平日里一贯淡漠的口吻。仿如这寺中律法,本就该当如此。
一言毕了,见禅明的脸色尤甚精彩,口齿间几张几合,末了一张脸面胀的彤红,也至终没能在说出什么话来。
唯有盘膝端坐在上首的老和尚布冥,嘴角隐约挑起一丝笑意,却在旁人尚未发现之际,转瞬即逝。
众人瞬时间炸开了锅,争论之声不绝于耳。
“禅明所言有理。”布冥一言既出,一众争执声戛然而止。
“师傅...”禅法正欲反驳,却被布冥挥手制止。
“不必多言,我心中自有论数。老和尚我今年事已高,也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即日起,天相寺住持之位,将传位于禅明。众人若有意愿还俗归尘者,应允;愿继续留寺者,也允。另还有一事需言明,便是在今夜早时,我已应允禅修出寺还俗。此后,在不是天相寺僧徒,其功德罪过、生死荣辱、婚媒嫁娶,与本寺也概不相干。”
“师傅,不可啊。”禅法一干僧舍忙跪地叩首。
“我意已决,都不必再多言了。今后,老和尚我将云游四方,诸位也不必寻我,只望尔等好之为之。且都散去吧!”说罢,便阖眸打起坐来,任谁在言语,也一概不予理会。
次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便见禅静一袭常服出了寺门,一路朝着进京的方向奔走疾驰。至晌午时分,隐约可见前方车马闸痕。正要趋步追赶,却忽然被人徒手拦下。
只见身前立着一灰袍老僧,面上挂着往日里最熟悉不过的盈盈笑意,身后还跟着禅法、妙音等几个寺中小僧。禅静一一看过后,暗自卸去了掌中几欲发作的气劲。
“皇帝此行,除御林军外,还有杜家军的半数兵力随行,切不可贸然行动。此处已是最后一段山路,多说不过今日天黑前,圣驾便进入城中地界了。届时百姓聚集,人多眼杂,侍卫需分心应付,对禅修定然放松警惕。我们姑且先尾随其后,在见机行事吧。”布冥言语间虽凿凿有据,面色却仍旧阴郁难明。他心中在清楚不过,无论怎样谋划,此番也是九死一生。
傍晚时分,布冥一行紧随圣驾行进浔阳城内。此地与京城比邻,相距不过半日的脚程,因了上接皇城,又下连运河水都,是以地博物饶,颇为繁华。眼下虽早已入了夜,却仍见城中灯火通明,百姓熙熙攘攘。
自昨日夜里,盛平皇帝便亲下圣旨,百里加急,命各地大小官员张贴皇榜,将禅修“犯戒不论”一事昭告天下。
今夜,囚车将一入城,便被城中百姓围困其中。往日那些和善可亲的芸芸众生,如今一面倒戈,恶语相向。
“叱嗟!身为出家之人竟这般不要脸面!”
“有辱佛门圣地,该将他浸猪笼!”
“将他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