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打量着眼前这个憔悴的老人,见他骨瘦如柴,在这群精壮莽汉间显得异常单薄,哪里像个行凶的人?他身上没有利器,也没有鲜血,而小子的头颅分明被悉心擦拭过,足见骨肉亲情,小陌调侃道:“这年头什么都做得,唯独好人做不得,满世界都疯子,你若不与其发疯,反倒成了个疯子.”
老者怒视着男子,支支吾吾说道:“胡胡说,你怎就认定小子是老夫所杀?老头子我我怎么下得去手?若按你的说法,老夫还算是个人吗?”
“人?我们哪里是人,如草芥,如猪狗,唯独不是人!”老者身后走出个粗犷男子,来人须眉怒张,显得凶神恶煞,腰间钩挂的尽是人头,“老头儿方才说得有理,晋军绝不会收留一位将死的人!”
他一语未毕,长刀已将老者的头颅割下,鲜血瞬间溅洒出来,老者的身子未待倒下,身周便爆起了阵阵喝彩,“好样的!”“杀得好!”“最看不惯如此虚伪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惊得小陌目瞪口呆,他向前几步,重剑直指男子眉心,只要小陌微微一戳,便可取了男子性命,怒道:“你凭什么杀了他,就因为你比他强壮,就因为你手中有刀?”
“哪里来的小鬼在这里多管闲事?”粗犷男子面对小陌稚嫩的恐吓,脸上全无惧色,当他看到小陌腰间浮肿的人头时,差点没笑出声来,嘲讽道:“大家快来瞧瞧,小鬼捡了颗死人头跑来充数,简直就是个孬种!”
“老子与你说理,才真是疯了傻了!”小陌恨得咬牙切齿,于是提了重剑不由分说向何春堂走去,纤细的臂膀挤过人群,身上已是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吸引了无数仇恨的目光.
小陌周身缭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仿佛在炼狱中穿行,隐隐的刀光照亮了他桀骜的脸,人群霎时沸腾起来,“小鬼,不许插队!”“这小子捡了个死人头就敢过来,想是傻了吗?”“孬种!”“废物!”“小鬼等不及了,拿个破烂货充数!”
“都给我老实点,嫌命长吗?”鸦军见小陌在人群中穿行,心下已是清如明镜,可话一出口,蓦地就是一怔,怒道:“你小子活腻了吗,提着个什么西,真当弟兄们瞎了不成?”
“杀了他,杀了他……”众人齐声喝道,小陌就这样被鸦军拖出了人群,冷冷的兵刃架在脖子上,仿佛叛逆者的枷锁,恐惧牵一发而动全身.
安重诲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陌,黑盔带着嘲讽的光泽,隐约可见的眉眼虽然端正,却挂有狰狞的笑意,似是享受着碾压蝼蚁的成就感,“告示写得明明白白,你小子不识字吗?胆敢戏耍老子,弟兄们,快来教教小鬼死字怎么写.”
小陌昂起头,一副视死若归的模样,陪笑道:“老子是来见何春堂掌柜的,若是耽误了军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这小子果然是个疯子,何春堂的掌柜已经在下面等你多时了,我们正是要送你过去,还急什么?”长枪蓦地提起,直欲洞穿小陌的胸膛,鸦军的动作极是娴熟,显然经过严苛的训练,他们讥笑着,仿佛看到一件稀罕的玩物,眼中满是戏虐的光泽.
“军爷一看就是个才高八斗的人,小的有一事不明,这前朝常建的诗文令小的颇为动容,只惜记不得‘曲径通幽处’的下句是什么,恕小的愚钝,还望军爷不吝告之.”小陌露出了满脸的欣羡神色,就这样痴痴望着安重诲.
“小鬼开始胡言乱语了,竟然和哥儿几个对起诗来,‘曲径通幽处’的下句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你小子可以下去问问常建本人了!”此话一出,引得鸦军哄堂大笑.
“‘曲曲径通幽处’?”安重诲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虽不识常建何人,却对此句记忆犹新,急道:“慢着,哥儿几个险些坏了大事,速速把小爷扶起来,总管大人等的就是这位官爷!”
鸦军一片哗然,见安重诲称这个叫花子模样的小鬼为官爷,不觉面面相觑,忽然想起桑维翰临行时的嘱托:“总管有令,要把说此暗语者请到李府去,切莫伤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