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置身于红沼泽,才能看清世界的本源,给这世界以存在的光,诞生于从月牙到圆月不停转换的白月,白的通透,只见一面,就可洗涤一生的罪孽了。
“你追了我很久了,就算你要报仇,总该先搞清楚这里是哪里!”女人跳上两个底朝天的脚上,手里是刚刚顺手在斑驳的草丛中拔起的腿骨。
“这里就是地狱,杀人偿命,满地的死尸多你一个正好!”年龄稍大的男人抬起笨重的铡刀,拖拽着走上下一个躯体。
“别踩我的屁股,塌了再生出来就不完美了。”脚下五官融化模糊的人抬起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话语。
男人吓得后退一步,“你还活着?”
“我的脸最完美,所以先化了它,就怕你们这些无端捣乱的,要是脑袋在最后不是让你们踢坏了,从我的屁股上下去!”无脸男埋回整张脸,不愿动弹。
男人小心翼翼踏上紧剩一块白肉的躯体上,举起铡刀砍了几下,女人躲闪过去,颇有几分得意。
“你比你的儿子更该死,可恶的该鞭笞数万遍。”
“可还是你先死去,四肢痉挛不过两三下,身体里流出的血,整个死相惨兮兮,半路劫杀的是你,所以报应第一个降临到你头上。”
女人和男人争吵不休,各自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一个脑袋秃成椭圆形状,外围一百多根黑白发丝陪衬这个光滑的椭圆,老头从溺落海与红沼泽交界的草丛里跑过来,两只大皮靴发出‘他来了!’的响动,停在看似广袤的泥土地中间地带,亢奋地拍了两下脑袋,狂喜地掺和进这场追逐之战。
“真是,你们可算来了!”坐下来讲道理是万难之事,老头儿还是坐下了,他本想和他们两个谈谈,诉说一下自从来到这里的苦闷,毕竟,他们两个是导致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祸首。
一个无辜的路人,本是杂货店的老板,退休了做一点小生意打发无聊的时间,上帝不想他虚度光阴,同时不想他拥有一个孤独到死在床头无人知晓的终老生活。于是,两个产生纠葛的人在街头大打出手,站在路边当群众中看热闹的一个低龄中老年,被车祸最先夺走生命。而后,女人为了保护儿子措手捅了男人一刀。
两种不同的车笛声,五段人生路过彼此的岔道口,交集的大小决定不了好坏,可是好坏却决定了交集可否成为终点。男人败在正义手上,他不甘心败在女人手上,宁愿被一个小男孩杀死,也不愿掉落凶器,反被女人将一军。
天海摆渡生灵,时间加在人身上的痕迹渗透进骨质,作为人的精神体验暂且停止,作为另一种人,也可以称之为肉体升华的精神灵魂,以社会的劳动基础来讲,灵魂是肉体的升格。岁月的精神面貌也赋予了灵魂相同的,或年轻或苍老或稚嫩的容颜,否则,男人认不出女人,追不到她到红沼泽。
爱与恨粘在双面胶的两面,有时候二者又天各一方,明显的死对头。而时间与之二者的关系又是很微妙的,爱等待不了太久,像是久被欠账的人,恨却可以跟着时间线往后跑,有的时候只要提个醒,就能并驾齐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例子不在少数,恨是欠账的人,永远的理直气壮到蛮不讲理,十年后再还也算了解了这笔账?而被欠账的人,在十年之中,受尽心内的煎熬,催账把人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坏人恶人。
呼唤爱的人,早已经离开等待的原点,绕着同心圆的线奔奔走走,线和点没有大小,爱迷了路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女人捡起男人掉落的铡刀,反追男人到红沼泽的深处,秃顶老头追了上来,其实只为提醒两个人――红沼泽会吃人!
“那一刀直到现在还在流血,只要我一想起你拿刀追我的情形,伤口就隐隐作痛。”男人一只脚陷进泥里,另一只脚还可以在泥面上自由行走,女人已经陷进大半个身子,铡刀掉落在女人身后,凶器加重了惩戒的砝码,正义的天秤才能持平。
“正常不过,我老了,走路本来就喘,那么一撞,腰背到现在还疼着呢。”老头直接盘腿坐在铡刀上,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他越觉得自己老,越感觉劳乏,大口大口喘气。腰下瘫痪,腰上也要时常劳作,女人双手向后伸展,指尖触碰刀柄,无论怎么用力,结果只有往下沉而已。
“老人家,您把刀给我,我要杀了她!就给我一次机会!尝尝杀人之后心惊胆战的感觉,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