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景象荒疏之极,哪还是殷实富庶的孔孟之乡,简直是凄惨悲凉的人间地狱。不要说方遥这个现代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就是同行之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一路上众人纷纷谈论起来:“早就听说青州人颇知礼仪,又有孔子之后裔孔文举坐镇此地,料想青州该是安宁平和之地,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这副景象。”
“先是一连数年的旱灾,之后又是一场大瘟疫,大瘟疫刚刚过去,就引出了黄巾贼寇,又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像这种局面,别说是孔子后裔了,就是他孔圣人亲临又能如何?”
“不要说青州了,就是之前咱们行过的兖州又是怎样?照样饿殍遍野,盗贼蜂起,我看其他州郡,十有八九也差不多。正如兄台所说,数百年未有之大灾后,又遇数百年未有之大疫,更兼数百年未有之人祸,凡生民之惨,莫过于此。此乃天意,天亡我大汉子民,非人力所能为也!”
方遥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惊奇不已,这才仅仅是一个黄巾之乱就已经让老百姓遭受如此重大的痛苦了,在之后还有诸侯讨董、诸侯争霸等搅乱天下的大战役,到那时候,不知道老百姓又该如何过活?
但自己现在地位微小,说来不过是一介逃亡之徒而已,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只觉得有些头痛,也不去想那么多了。
一转头,见郑婉正关切地望着自己。想来是自己刚才脸上露出忧虑沉痛的神色,让郑婉担心了。他见郑婉头发有些散乱,便用手轻轻地帮她整理好,微笑道:“无论如何,我总要护得你周全。”
这句话出自真心流露,方遥虽然和郑婉相识不过数日,但两人情意深重,他可决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像那样倒在路边。
郑婉听了这句情话,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轻声唤道:“夫君……”主动伸出手去握住了方遥的手。
正在这个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二人都感诧异,走出马车来问道:“什么事?”
只见护卫队长秦墨脸色凝重,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走到他们旁边说道:“启禀少爷,刚刚我走在队伍最前方,突然听到几十步外似有人声,人数应当不少,这荒郊野外的,只怕有强盗出没。”
“强盗?”方遥在心中暗暗发愁,刚刚摆脱追兵,现在又碰上强盗。他并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便问秦墨道:“秦大哥意欲何为?”
秦墨说道:“我想带几个兄弟去侦察一下,根据所见再行定夺。”
方遥点了点头,从旁边的一名护卫手里拿过佩剑,说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秦墨惊道:“少爷是主公唯一的血脉,岂可以身犯险?”秦墨十分不想让方遥跟去,看似像是担心方遥,实际上是怕他捣乱,万一到时候在强盗面前一“疯”起来,没准就坏了大事。
方遥毅然道:“当初若不是诸位舍身相救,我方遥焉有命在?咱们这十几号人相互扶持着才走到这里来,相互都如同亲人一般,此次为了大家的安危,我非去不可!”他这番话言辞恳切,情意动人,直说的众人连连点头,看来大得人心。
秦墨也很受感动,勉强同意了方遥跟着一起去。又从人群里点了五个人,这些人看起来身材壮健,应该是作战的好手。
秦墨领着众人绕了个弯,向着他判定有强盗出没的地点迂回而去,果然越近觉得声音越大,这一带荒郊野外草木众多,可以作为掩蔽。又走了几步,秦墨自己伏低在地,匍匐而行,众人也随之这么做。
行至草木尽头,方遥慢慢拨开长草,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小土堆,土堆下面是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果见在空地上大约有二十多个强盗,手持利刃围成一个圈子。
而圈子正中是一名男子,身后有一驾较为破旧的马车。那男子身长八尺有余,看上去极为雄壮,手持一柄三尺长剑,与众强盗对峙之时颇有一股威严之气,但似乎很是担心身后马车内的人,不时回头看向车里,只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胆气不足。
只见那男子把剑横在胸前,朗声说道:“诸位兄台,在下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送家母去辽东逃难,所以身上才带有几两银子,数十天的干粮而已。倘若被你们劫走,只怕我母子二人要死于荒野了,还请发发慈悲,放我们二人过去,在下定当感激各位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