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
孤好像听见了赵构的声音,但孤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辨别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孤与赵构……孤与赵构……
火炮底部的轮子终于一点点转动起来,炮口从东宫转到相反方向。
孤肩膀上伤口外层的肉已经半熟,粘连在炮身之外,发出类似于烤肉气味。孤已经顾不上疼了,咬牙一起身,活生生将肉撕下来,然后捡起地上的火把,点燃引信。
“轰!”
正在向东宫冲来的长安守军大乱!
孤再接再厉,去取新的弹药,装填到一半,长安守军突然吵嚷起来。箭雨疾停,刀剑相撞的声音越发清晰。
有人大喊:“是太子!东宫门前的是太子!”从这声开始,此起披伏的“太子”“怎么会是太子”嘈杂起来,吵吵嚷嚷,翁声一片,如浪潮般从东宫门前一直传到宫门。孤离得远,几乎不能听出那是人语声。
疾风卷地,孤浑身冰凉,有什么粘稠东西顺着肩头流淌,沾湿整个袍子,孤只觉得越来越冷。孤抖抖索索地去捧弹药,那温暖的弹药却似千斤重,谁的热血洒在上面,滑腻非常,弹药因此屡屡滑落。
“顾怀璋,你不要命了!”一个人从高处落在孤背后,一把揽住孤的腰,将孤带到他滚热的怀中。他打落了孤捧在手里的弹药,那弹药“铛”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好远。
孤颤抖着双手,手上、肩头血肉模糊,拼命转身往后看。
那人却捂住孤的眼睛:“别看了,你……”
近处炮声隆隆,孤耳中一阵嗡鸣,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那人一用力,将孤甩上他的后背,一只手托住孤,猛然腾起,跳到宫门高墙上,眼见就要带着孤离开战场。
“不能走,”孤抓住他的双臂,掌心生疼,鲜血长流,很快沾湿了他的衣裳,“走了我就是十恶不赦的逆贼。留下来!要把长安守军稳住!要把兵权夺过来!”
那人在墙头顿住,他问:“你想好了?”
孤只是重复着:“要夺兵权!告诉他们我是太子!我是未来的皇帝!我不能走!”
孤反反复复,语无伦次,连自己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那人站在宫墙高处,脚下一片尸山血海,上万人拥挤在宫门前,如潮水中的浪花一般身不由己。刀光剑影,炮声隆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参与了一场血腥政变,但少有人明白自己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在长安动乱中,又将局势推向了怎样的方向。
那人将孤放下来,扶着孤稳稳地站好,他站在孤的背后,不露痕迹地支撑着孤摇摇欲坠的身体。
“长安守军听令!”
他浑厚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宫墙间形成回响,传遍整个战场。
“当朝太子在此,着令尔等即刻退出东宫!”
昔日赵构曾半真半假地同孤说,他若运足了气,一声长啸能让整个长安惊醒。孤吵着让他试试,但赵构又说夜深人静,无故扰人清梦干什么。
“田锋假传教令,自立为齐王,妄图要挟储君,此等大逆不道、狼子野心之徒,论罪当诛!众将士有家国之念者,当迷途知返,上奉圣君!太子仁善,尔等戴罪立功,来日必有大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