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笛子通体清亮无暇，翠玉所成精妙绝伦，正是伏宸常日挂在身上的那支，昔日伏宸奏笛多是轻快明媚的曲子，全然不似今日妇好用它奏出这等凄婉的音韵。

一曲而罢，甄意愁眉瞧着妇好，满目皆是心痛，“娘娘，公子伏这样好的笛子怎得叫您当成了催泪的东西。”

这笛子是伏宸亲手赠与她的，初秋大雨那夜之后，伏宸身上的伤势愈发严重起来，昏迷了足足五日才幸得缓回来，那五日妇好便日日带人前去照料，虽有着武丁命她不可踏足凤栖殿的口谕，当时心急如焚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伏宸醒来只觉满目疮痍，便以这支笛子赠与她为谢，她自然是不能收的，却眼见伏宸原本灼灼的眉眼似是冬临万物凋谢一般的荒芜，他道，“至此今后，这笛子不吹也罢，娘娘若是不肯收，伏宸便径自折了它。”

她便只能收下保管着，只想着有朝一日他回复了，还给他便是。

妇好将笛子缓缓移开唇边，“不知为何竟成了这幅曲调。”

那般落寞不堪半带凄苦的语调，叫甄意更加难受起来，“大王是您亲口说不见的，为了姜妃一解相思，娘娘实在不必如此折磨自己。”

“甄意，我现在有些乱，实在不明白自己心之所往应是哪里，大王待我千好万好，可我的心中还是有那人的影子，只是这一点影子面对着大王恩宠之事就会叫我格外不安，如此三心二意如何配得上谁的恩宠，今日姜妃声声诉诸对大王的爱慕，那样纯粹如水，只叫我羞于面对，现下这般也不知是为了姜妃，还是为了我自己。”

她这话说得极慢，微带着浅浅叹息，灯盏映出那双清亮桃花眼晕上微微暖光，是冰河破裂桃花残陨的痕迹。

甄意劝慰道，“甄意是旁边的人，瞧得清楚，大王对娘娘宠爱有嘉，娘娘对大王也并非无情的。”

“是吗？”妇好说得浅淡，“自进宫以来我每日所想皆是我子家决不能因我有一星半点的损伤，这便是我对大王的情吗？”

那一夜月光斗转，星辰缥缈，照着青鸾殿与长生殿的门皆是一样的清辉微凉。

海阳从阶上匆匆下来，对着下头的人道，“快去未央殿传旨，今夜大王召姜妃娘娘侍寝，侍寝的骄撵不久便到，快去。”

传旨的人匆匆跑向未央殿，一溜烟便远远见得一盏通红的的宫灯消失于夜色中。

海阳回头看了看华灯初上，门厅通明的长生殿，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大王，您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