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幼株的心里一直都隐隐地期待着娘亲的消息。她觉得她还活着,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只要自己往前走,将周围的阻碍尽数除去,她便会在远方,等着她,一直等着她过来。
忍住眼角的涩意,闵幼株将脚步放得更轻了,步子也迈得更小了。只要不将德顺跟丢,远一点儿也无妨。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德顺终于在胡同尽头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便轻轻地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击声后,一个头发花白,驼着背的老妇将院门打开。她见了面前的德顺,轻微地点了点头,便将人放了进去。闵幼株将身子蜷缩在不远处的一个石狮子后面,只露出小半张脸盯着前面的院门。院门自合上后,便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交谈声,没有脚步声,仿佛眼前的小院子没有人住一样。
闵幼株向来很有耐心,她用双手抱住双脚,轻轻地坐到了地上。带着暖意的风时不时地掠过脸庞,闵幼株恍惚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跟娘亲相处的画面。
温暖宽厚的双手,美丽却有些虚幻的脸庞,还有时不时的轻声呓语。她总是这么快乐,这么知足。别人说她这番样貌当妾可惜了,她却只是笑着看父亲,牵起他的手。别人说她只生了个女儿,以后没用,她却说比起儿女都无的人家,她已经很幸运了。
那时候,春日万物复苏,她带着她游遍了徐府的每一个角落。夏日酷热难当,她将她放在膝上,扇子从不离手。秋日花叶凋零,她便带她去庄子上采各种瓜果做点心、做饰物。而到了冬日,她便将她裹在自己的披风里,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雪……
想着想着,闵幼株的脸庞上不禁流下了一滴泪。感觉到脸上的冰凉,她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就在这时,一阵暗哑的木门声响起,闵幼株探出身去看。正见到德顺两手空空地踏出院门。
将身子往里面又藏了藏,闵幼株直等到德顺出了胡同,才站起身打量起了眼前的这座院落。
有些陈旧的院门,爬满茑萝的院墙,黯淡无光的瓦顶,如此不起眼的院子,又有谁能想到它跟裕国公府有关系呢?闵幼株低头看了眼挂在腰间的三个荷包,深吸了一口气,便走到了院子门口。
她记得德顺刚刚敲击院门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花白头发的老妇正垂着眼往外看,却不想耳中一痛,接着迷迷糊糊地便失去了意识。闵幼株一把推开她,往正房走去。
是娘吗?是她吗?闵幼株绷紧身子,大步上前推开了屋门。
嘭——
屋里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缓缓转过了身……
当看清那人的脸时,闵幼株咬紧下唇。失望从她的眼底缓缓散开。
那是一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女子,苍白浮肿的脸庞,大而扁的鼻子,不算好看的嘴型,只一双眼隐隐有些魅色。闵幼株刚推开门时,中年女子非常紧张,待看清了闵幼株的脸后,她便放松了下来。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闯到老娘屋里来了!”
闵幼株正心情不佳,也反唇相讥道:“哪里来的丑妇,真是看瞎本小姐的眼了。”
“你!”中年女子欲骂回去,却正对上了闵幼株的眼睛。
黑洞洞的细长双目,眨也不眨,就这样直勾勾地看过来,让中年女子莫名觉得有些瘆人。而闵幼株在打量她的时候,心里也渐渐升起了疑惑。
这女子的长相实在不怎么样,别说是闵琨,估计连德顺都看不上。难道她是德顺的哪个亲戚?可是亲戚,他为何又要这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