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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赵云澜拐了一个弯,九月已经没什么些花开了,夏日来的时候,茉莉的香气氤氲在整个御花园中,他常常待在那里不肯走,脚边开了几从塔菊,可惜他闻不到花香,所以也不肯低头多看一眼。敏妃坐在茶亭,她是弄茶的高手,纤手纷飞,手里的茶汤云脚刚好。赵云澜在茶香中闻到了一股茉莉的味道,他勾了勾嘴角,走近茶亭笑道:“十月上了,花草没什么好侍弄的,你也看着有些疲累了。”敏妃不抬头,手里依然不停,只是冷笑道:“一个月不来,现在为了贤灵宫那位,倒巴巴的赶着来喝我的茶。”赵云澜拍手笑道:“你这醋意好一股酸,我是个开了府的王爷,怎好日日在大内行走?”

敏妃的眉毛却皱的更厉害了,手里打茶的手翻的越来越快,不说话,只是抿着嘴。赵云澜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靠在围栏上,两只胳膊搭着,看着她发笑,过了一会儿道:“贤妃盯你我盯的紧,你打发张宫令传给我的话,我知道了,既然她撞破了,索性便送她一程吧!”

敏妃停下手里的活,冷笑一声道:“你都是好人,沾血的事情全是我。”

赵云澜也不恼,笑道:“你过惯了养花种草的日子,筹谋也不能依仗你,你只管侍花弄草,替我催着老头儿的病,其余即便是后宫翻天覆地,你也不必沾手。”

敏妃的眉毛缓和了一些,又开始做茶,低着头问道:“那你有什么法子?”

赵云澜神神秘秘的笑道:“女孩儿家的,何必知道这些污糟的事情,你只管做那一件事,别的交给我。”

桌上摆着一个杯子,里面是从漓泉取来的山泉水,留着打茶用的,赵云澜也不管干净还是脏,拿起来,一仰脖子,喝的一滴不剩。敏妃嗔怪道:“也不管是脏,还是干净。”赵云澜哈哈大笑背过身道:“你备好的水,有毒我也喝的干干净净。”赵云澜再没有回头,敏妃冷下了脸,张宫令过来收拾桌上的杯碗,敏妃冷笑道:“瞧见没有,这样的人,真情演的比谁都像,连我也差点被他骗了。”

张宫令有些茫然的道:“娘娘,肃王是承继大统最有希望的人,若是能将他拿住,您日后也算有个依仗。”

敏妃抬起眼角似有若无的瞪了她一眼道:“这些争权夺位的最善于秋后算账,这些年你看的还少吗?赵云澜是个演戏的高手,你当真以为他是心里有我,只不过是大家合起来唱一出罢了,谁管的着谁的事情?”

张宫令连忙闭上了嘴,她跟了敏妃十年了,从刚入宫时便一直陪着,在外人面前,她谈笑风生,温婉和善,可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几日不发一言是常有的事情,日日待在花圃,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外人也看不出她因何事而不快,也不知她因什么事情而高兴,十年时间,她仅仅只了解了她的生活习惯和与肃王固定的交往,其余一概不知。

陆银萍这几天的气色逐渐差了起来,先是晚上睡觉觉得胸口闷闷的,后面又觉着整日想吃辣的,吃完辣的不住口的喝水,可常常又觉得困乏,底下几个有了年岁的嬷嬷是个会来事的,伺候的越发殷勤起来,还去跟吴氏回禀,说是看起来像是有喜了。吴氏发怒砸了好几个碟子,桂嬷嬷连忙派人去汴京城郊找郎中,拐弯抹角的才打听出来,夹竹桃的毒,正是有胸闷,呕吐,嗜睡的症状,这才放下心来。

吴氏心里知道了,嘴上不说,带着七七八八的补品来看陆银萍,还跟她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打了招呼。陆银萍一脸的苦涩,她自己有喜还是没喜,她能不知道吗?可她到底病着,也懒得应付每天吴氏派来嘘寒问暖的人,只要是东西一应都收下了。吴氏天天往过来送东西,可就是不愿意找大夫来看,可怜陆银萍在这府里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吴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关怀,陆银萍喊着要大夫,倒让这府里的人觉得她的贪心不足。

陆识在这府上住了三天,便准备收拾行囊去外读书赴考了,陆银萍许久没有见到弟弟,怎么舍得三天就让他到外面去自己赁房屋住,且不说大考在即,房屋赁金十倍百倍的长,就算是赁到了也是刮风漏风,下雨漏雨的破屋子,便按住了不愿意让他走,陆识见到姐姐的气色实在是差,也放心不下,只好每天在身边侍奉。

天刚蒙蒙亮,陆银萍便从噩梦里惊醒了,她梦见自己挂在房梁上,底下尽是些恶人,拿着盐水浸了的桃枝,使劲的抽打她。她吓的连忙左右踢踏,可是脚被捆的紧紧的,动弹不得,她憋足了劲头喊人,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救她,只打的那血水往外面飞溅,她朦朦胧胧的说:“我大约是不中用了。”话刚刚说完,便吓醒了。外面有鸡叫声,她胸口闷的厉害,不自觉的滴下了泪来,她原先听人说过,这做梦都是有兆头的,自己都说了不中用了,恐怕自己是真的要走了。

她想起了郡主,那是个好人,自己只说了几句话,托她的福,见着了弟弟,也穿了好衣裳,住了好屋子,该享的福也享尽了,只是,还没有报答她的恩情。还有弟弟,他是个读了十几年书的好孩子,冬天手上长冻疮,要写字,夏天,热的汗流浃背,也要写字,这样有志气的孩子,自己还没看见他上金榜。想到这里,她已经泪湿了整个枕头。

她坐起来带着泪眼喃喃道:“佛祖,我是个没出息的糊涂人,一辈子没去过庙里几次,想您也是为了这个惩罚我,让我做不得嫡妻,让我成不了心愿。我是有苦衷的,若我有那样能天天烧香拜佛的命,我就是住在庙里吃斋念佛擦金身一辈子我也愿意。可怜郡主是个好人,素不相识救我一场,可怜我弟弟把命搁在了读书上,他们有什么心愿佛祖你便成全了,看在我命苦,没过过好日子的份上。”

陆银萍穿着寝衣,从床上挪下来,对着西边,拜了三拜。收起了泪眼,坐在了妆台前,抽屉里是烘焙好的胭脂膏子,还有滚面的玉轮和铅粉,她做姑娘时,也是家里受着娇宠的小姐,这些东西不缺。娘常常跟她说,女子的容貌要好,才能抓住夫郎的心,那个时候她还笑说她的夫郎是个天下少有的贤人,知道娶妻娶贤的道理。如今看起来,到底是阿娘见多识广。可叹她也没个一男半女的,阿娘说的这么好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她取出镜子,敷上了铅粉,画了眉毛,也上了胭脂。可布满沧桑的脸上,纹路十分清晰,就算是把铅粉都上尽,整个人也像是一个做够了活计的妇人,再也没有了当初初见崔晖时那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她也曾经羡慕过吴氏,也羡慕过方小娘,只是现在她做这些不是为了崔晖,而是为了陆识。若自己病不好,陆识怎么能放心去大考,上完妆美或不美,只是其次,重要的是,能让他这个亲亲的弟弟,相信她的病已经快好利索了。

赵云及喝的酩酊大醉,躺倒在云台庄的石径上。他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醒了就喝酒,醉了就到处躺着,也不管风冷,也不管是下过雨的地湿,阿岁在云台庄到处找人,可他也贪杯,赵云及给他一坛,他便醉了,醒了身边又没有赵云及的人,云台庄不敢管赵云及,只能由着,阿岁天天骂骂咧咧的找人,倒将这事情传的满京城都是。

都传他是在何远秋那里吃了闭门羹,一个是京城贵族才俊,一个是汴京的绝世名伶,那些说话本的,都拿来编了故事,越传越离谱,有传何远秋是赵云及外室的,还有传他们两个连孩子都有了的,越传越离谱,最后辅国公实在坐不住了,恼怒的将赵云朝叫过来怒道:“把这个孽障给我弄回来,越来越离谱,跟着个娼妓被人传的孩子都有了。传出去,我们府上,就是下人,也把脸都丢光了。”

赵云朝心里也有些疑惑,但是听到辅国公这番话,他也更加心虚了,明明是他最想让何远秋入府,可辅国公这么说,摆明了是决计不会同意了。他便试探道:“父亲,三郎年少,可若有孩子毕竟也是我们家的骨肉,母亲也不会不认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能这样,俱是你母亲惯的,妇人的见识能有多少,这身份那是几个进士都贴补不回来的,咱们这样的家族,若是跟娼妓有染,就连你的亲事,也是要坏了的,”辅国公叹了一口气道。

赵云朝的额头渗出丝丝的冷汗,如今与英国公的亲事才刚刚敲定,官家已经把巡运河的差事交给了肃王,明摆着就是对他的疏远,若不尽快稳定英国公,只怕苦心经营在军中的势力,也不能填补与赵云澜势力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