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举说完,仰天大笑,还不解恨,又再次高声强调:“圣上同我,自始至终没有一丝过错!没有一丝过错!”
“好,那你记住了,”詹沛的脸色反而忽地和缓下来,声音平静而冰凉,“你没错,千万别改口。待会即便是你想认罪,我也不容你认了。”
“故弄玄虚……”万举蔑斥,心中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自己是否低估了对方的愤怒?
此时,忽有一随从进来向詹沛耳语了一番。詹沛听后,低声吩咐道:“把那女的带进来。”
万举隐约听到,登时心惊肉跳,张张嘴,喉咙却像堵住一般,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瞪大两眼盯在牢房道口,祈祷不要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然而万愿圆还是出现了。看到女儿的一瞬间,万举仿佛浑身被抽去了骨头,咕咚跪倒在地,一边朝詹沛猛磕头,一边连声哭求道:“我错了,将军,我错了,我有罪,你大发慈悲,我错了……”
“那你的圣上呢?”
“也错了,都错了,都错了……”万举不住磕头,以脸触地,脸上满是涕泗,粘了满脸的稻草屑,“将军,求求你杀了我吧,要杀要剐我决无怨言!这一切皆是我之罪过!是我糊涂……”
“住口!”詹沛厉声喝止,“你没有一丝罪过!”
“爹爹,究竟怎么了?”万愿圆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所以。
“愿儿,快跪下求詹将军!快,快呀……”
万愿圆还不及跪下,只听詹沛又道:“自我十四岁进入薛王府侍卫补缺营,上司就训诫我们要时刻机警清醒,我始终记着这句话,恨不得睡觉都醒着。如果我这辈子可纵容自己犯一回浑,那便是今日的这回!”
詹沛说完,一把抽出身旁虞昴腰际的佩刀,一刀刺穿万愿圆腹部,又一扬手,将血淋淋的屠刀抛回护卫手中。
万愿圆不可思议地看向鲜血汩汩直流的伤口,缓缓抬手,却捂在了伤口之下一寸处的小腹。
目睹一切的万举已口不能言,只张大了嘴,任眼泪鼻涕混杂着口水淌了一地。
栏门打开,虞昴将重伤的万愿圆扔进栏内的万举跟前。而后,伴随着纷杂沉闷的脚步声,两个高大的男子一前一后离开了囚室。
不知怎的,没走几步,詹沛忽然放缓脚步,直至慢慢停下。重创万氏父女后,詹沛心中仇恨稍得释放,眼中血色渐消,心智逐渐恢复,久久哭不出的眼泪也开始酝酿。他侧了下头,想要往身后不断传出悲号的囚室看一眼,却终是没有去看,而是继续迈步向前,出了大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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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尽全力按压住了涌动的情绪,在看到冯广略的一瞬间,詹沛仍旧不受控般崩溃下来。
“济之,你可算来了,你不是都放了我们了,为何又追我们回来?你这是又改了主意吗?愿娘呢,她还在里面同岳父说话吗?”不明就里的冯广略忍不住一连串地发问,神色却相当平静,显然对急转直下的局势一无所知。他始终相信,眼前这个相识多年且数度宽宥自己的少时旧友,这次一样不会为难自己和家人。
詹沛看着老友,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