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良爸借了朋友的夏利，拉着许志良和良妈去了一趟许志良爷爷家。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许志良家和爷爷家走动并不勤，他和爷爷奶奶也并不亲近。

不过每年正月初一都会象征性地过去坐一会儿吃一顿饭，逢年过节良爸良妈的孝敬也从来不少，可要说亲近，是真亲近不起来。

至于许志良的爷爷奶奶，对良爸这个大儿子和许志良这个大孙子，也没那么热乎。

所谓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许志良奶奶这儿，只印证了一半儿。

这会儿安城的大街上，大部分还是蛤蟆车居多，分红蛤蟆和黄蛤蟆，其实就是烧油的三轮车加了个车厢。红蛤蟆小些，也拥挤，车门都是铁架子蒙上一层人造革，不过空间小些加上发动机散热，倒是不冷。黄蛤蟆的条件就好很多了，后座宽敞，做两个人也不觉得太拥挤，车门也全都是铁质。

所以这会儿能开上个夏利车回屯子里，还是十分有面子的。

屯子里都传良爸良妈在城里赚了大钱，却没有孝心，可自家人知自家事，住在城里也就是听着好听，真正的日子未必比屯子里那些富裕人家过得好。

许志良爷爷家是一排三大间起脊砖瓦房，当时盖房子时用的红砖也好、房子拉电也好，都是许志良姥爷一手帮忙办的，没让亲家花一分钱。

良爸为此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

许志良爷爷奶奶和良爸的亲弟弟也就是许志良的老叔住在一起，平心而论，许志良对这个叔叔是打心眼儿里亲近的。大人间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可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叔还是打骨子里疼自己这个大侄子的。

良爸来之前给许志良老叔打了个电话，所以夏利车刚刚开进院子里，一个高大的男人就推门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虽然是亲亲的兄弟，可老叔却比良爸高了一个头，大脸盘儿，笑起来有些邪，长得就像西游记后传里的无天。

“来了，大哥。”老叔和良爸打了个招呼，又转身朝良妈道：“嫂子。”

良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许志良却先忍不住叫了一声：“老叔。”

“哎，大侄儿也来了。”许志良老叔脸上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学习咋样？累不累？今年是不就要高考了？”老叔道。

许志良却记得自己大三的时候，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就被癌症折磨成一把皮包骨头，受尽折磨去世了。

而原因就在于安城医院的大夫诊断失误，将盲肠癌检测成了肠炎，错过了最佳时期。等到症状加重，去春城复查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肝脏。

许志良到今天都记得这个高大男人一脸蜡黄地躺在炕上时的样子，当时他说他不怕，人都有一死，可是谁能不怕呢？

老叔去世地哪天晚上，良爸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拉着许志良的手，说他这个大哥对不起他弟弟，说国武其实还是怕了，如果他真的不怕，他不会这么快就垮下去。

就算平时有再多的不和，生离死别时，终究血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