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云鸢背着书包打开了家门,母亲正将温着的菜端上桌,都是她爱吃,却再普通不过的菜。
“天冷了,早操改成了长跑,累得要死,我最恨长跑了……今天数学老师又把美术课给占了,改成了随堂练习,不知道这些老师怎么想的,钱又不多拿,白白多上节课作什么,自己吃力还遭学生埋怨……晚自修的英语听力改成了英文歌,还有其他班的同学跟着唱,唱得我们整栋楼都听到了,哈哈……”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早点吃好饭,该去做作业了。”母亲用筷子敲敲云鸢的碗边,督促道,女儿今天怎么变成话痨了。
“云鸢”却突然低下了头,她努力抑制着内心冲涌的伤痛,逼着就快夺眶而出的泪水重新流回心田。她不想让母亲看出来,自己其实已经十多年,没有这样吃过饭,这样说过话了,更不想让母亲看出,她的女儿,其实早已不是那个云鸢。(音:大鱼)
当那焦人皮肉,蚀人灵魂的岩浆湮没了她的躯体,当那深彻骨髓的疼痛变得不再难熬后,一切,都寂灭了,彻底的黑暗与宁静,仿佛虚无,才是世界本该的样子。时间是静止的,却又是永恒的,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可她有分明知道自己依然存在着。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属于人间的感觉,她没有眼睛,她不用看见,世界却自在她心中,她没有双脚,她不在任何地方,可她又无处不在,她不具人脑,不用思考,她就是万物至理本身!
她想回到十六年前,于是那条熟悉的道路便自在她脚下,她刚从学校回家,带着未写完的作业,于是书包便背在了她的背上,她甚至知道里面是哪科的书,钥匙,也依然在那个小布袋里……
吃完晚饭,云渊放下了碗筷,好久,没吃到这么熟悉的味道了,可终究……
“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出去下,很快就回来。”
“这么晚了,还……早点回来!”
云渊背过身去,走向来时的门口,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妈,我回来了。”
“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
云渊隐没在虚无的时空中,眼看着云鸢那张稚嫩的面孔,她们有着一样的脸,却非一样的灵魂。
不舍?又如何!六维,是所有波函数的叠加,是概率的集合,或许在很多时空中,都存在着她的母亲,可每个母亲,都有着自己的云鸢,终究……都不是她。
“你为什么要回去?”一个声音不断地问着,“在这里,你永远不会散去,永远不会受到伤害,在这里,你与世界的本质同在,直到永远……”
“人体只是一架精密的仪器,坏了修,修了又不断坏,西西弗斯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奴隶那转瞬即逝的生命,神在乎吗?”
天之涯,海之角,有一位永生却孤独的神,看尽人间的花开花落,心中,真的起了波澜。
因为在某个世界中,有着只属于她的投影,有着她在别人生命中存在过的痕迹。
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但生命的循环中,留下的“真”,真的就只有基因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要回去?要回去?回去?
回去!
唐烁焦急地踩着油门,他要回庆典广场。从实验室到广场,最近的一条路,会有恐怖分子的袭击,他清楚这一点,但他无法等待,他怕云渊突然消失,再也无迹可寻,这是他这辈子离彼岸最近的时刻,绝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