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那位真如您预料的那般,出京城了。”
半日后,就在李查德借口不胜酒力,提前离开大长公主府,随后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直接出城。就在李查德离开后没多久,一处雕梁画栋的大宅里,一个面上无须,鬓角却已发白的中年男子躬着腰,无声息地进了屋。
屋里,很是暖和,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一个身形有些纤瘦,面上也不见什么血色的男子,正抱着个手炉,身披墨色狐皮大氅,端坐在那里,翻看着书。听到亲信这般回禀,五皇子嘴角微微一勾,轻咳了两声,道:“这世间,最是难处理的便是一个‘情’字,看来这位荣郡王也免不了俗。”
“告诉底下那些人,把人给本王看住了!”
“喏。”中年男子应声道,“爷,可要将这事儿让三爷那边知道?”
“悄悄的,把三哥偷偷拐道去淞南县这事儿找个机会告诉老六……”五皇子改变了主意,“不,告诉那些牛御史。”
大齐的御史,上可谏君王,下可参群臣。别看官阶不高,权利可不小。而且大半都是些不怕死,将“死谏”奉为己任,以求名留青史。日常便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有事没事记个小本本,关键时刻将那些个鸡毛蒜皮小事儿柔和到一块儿,参它个不忠不孝的大罪。
这般让人没法欢喜,各有各收集罪名的途径。比如那位大半年里也算小有名气的牛御史。
那日也不晓得抽的哪门子疯,就把新科探花,刚刚探亲回乡祭祖归来,甚至可以说才上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李查德给参了。大有柿子捡软的捏。结果,却是跌破大部分人的眼镜,朝廷少了个未来的阁老,多了个荣郡王。
按说牛御史将新贵荣郡王给得罪了,免不了要被穿小鞋,就连当事人牛御史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几个月过去了,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一次,五皇子很显然是看戏不嫌事儿大。想让牛御史再找一回茬。
正了八经通过参加科举走仕途之路,基本那脑子就鲜少有不灵光的。即便蒙祖茔,只怕也是从小耳提面令,少不得父辈一番指点。尤其那些个最容易得罪人的言官们,基本将“官字两张口”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牛鼻子得知那位奉旨出京的三皇子,竟然中途拐道旁的地界儿,就明显楞了一下,随后想着法子去了解了一下那位三皇子那具体行踪,到底去哪儿了。这一暗搓搓的打听下来不要紧,竟然没能顺利打探到三皇子的行踪,倒是无意间得知,那位风头正盛的荣郡王,竟然暗搓搓地离开了京城,回到了淞南县。
得知这一最新消息,牛御史是好生吓了一大跳。
咋回事?!这荣郡王是啥时候离开京城的?这……可是在明着抗旨呐。
赶明儿上大朝时,自个儿这头到底是参一本好咧,还是不参好咧。若是不参,只怕特意将这消息传到他手里的那位,怕是还有后招直接对于他吧。可若是参,岂不是要背上一个有意探听皇子行踪的罪名。虽说身为御史,大半不会因此受责罚,但得罪那位三皇子是必然的。
而三皇子,是三个已成年的皇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瞧着在皇帝那头也颇为受宠,被立为储君的几率,面前是最高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未来储君?
难啊,是真心难。
一时间,并非没有私心的牛御史,竟然破天荒地陷入进退不得的左右为难之境。
“老爷,您可是遇到了烦心事儿?”毕竟同床共枕了二十余载,牛夫人见自家夫君眉色似乎有些凝重,便将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打发了下去,随后亲自奉上了一杯清茶。
“哎,夫人呐。”换做平日里,牛御史一定不会多言语什么,偏偏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然破了例,将这左右为难之事,简单地跟自家夫人提了一下。
牛夫人听完后,也没多想,反而问了个之前牛御史忽略掉的一个问题:“老爷,您确定那位荣郡王悄悄回了淞南县?”
“夫人你是怀疑这消息有假?”牛御史很显然并没有立马回过神来。假不假的,其实牛御史也曾怀疑过。毕竟那位荣郡王,不似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那般,需要参加早朝。若非特意关注,或者皇帝哪天心血来潮突然召见,要不然还真不好立马肯定这人是否在京城。
牛御史也怕消息有假,所以费了点心思留意了一下。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真的没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