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要逃跑!抓住他!”
王原霍然抬头,从车厢跳下去,鞋底溅起的泥足足有一人多高,又被大雨压回地面。
王原抹掉脸上的雨水,边走边往前面看去。只见交错的车前灯光下,几个人影交错推攮着,中间一人被拎着后脖领抓起来,恶狠狠地按在车门上。
咒骂声,雨声,电闪雷鸣声,喇叭声,交织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大网,把安醇朦胧的意识裹得严严实实。
他头昏昏沉沉的,能感到似乎有东西落在身上,干裂的嘴角被雨水润湿,有些发疼。
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舔嘴角,是水。
有人在他耳边大叫着什么,但是它和其他声音搅缠着,难分彼此,变成了类似白噪音的东西,从遥远又深沉的海底传来,重重地压在他的耳膜上,带来了类似安眠曲的效果。
他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张开嘴,更多的雨水落进口中,干涩的喉咙品尝到甘露的甜美,让他本能地使劲吞咽,贪婪地捕捉每一滴雨水。
突然,甘露不见了,他的下巴被卡住,捏住他肩膀的手也不见了。没有力量再支撑他的身体,于是他歪着头,身子软绵绵地顺着车门滑下去,扑通一下,正面朝下,再次栽进车轮旁的水坑中。
这次离安醇最近是王原,王原反应慢了一拍,安醇喝了一口泥水才被拉起来。
安醇剧烈地呛咳着,意识忽明忽暗。王原摸到安醇冰凉似寒铁的手,心说不好,赶忙托着他的腰把他扶起来。安醇开始大声咳嗽,呕吐,那声音如此急剧又痛苦,连雨声都无法掩盖过去。
因为大雨和车子陷入泥坑,推车的歹徒们本来就非常生气,再看到安醇想逃跑,火气更大了。王原把安醇按到车里,正要抬着他的腿往车上推时,一个人忽然伸手抓住安醇的衣服,把他又拉回大雨中。
安醇一声哼都没发出来,就摔在了地上。王原气急败坏地指着安醇和其他人争论什么,往日的温文尔雅和笑容像是被雨冲掉了,露出了压抑多年的阴狠毒辣又暴躁易怒的本质。
这一切安醇无从得知,他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他甚至感觉不到雨水正打在脸上和身上,因为他的腹部像是被刀子搅着似的,发出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他捂着胃,高瘦的身体竭力地蜷缩起来,一米八八的个子现在看起来还不到一米长。
他在泥泞的土路上蠕动着,嘴巴微张,嗓子里溢出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下唇和眼皮不住地颤抖。
王原愤怒地走过来时,他的颤抖已经遍布全身,他就像个插在水中的音叉,水面被抖出了层层涟漪,给朵朵盛开的雨花添加了环状的纹路背景。
瓢泼的雨水和鞋底溅起的水花扑在安醇脸上,安醇张了张嘴,湿漉漉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终于在寒冷和疼痛中昏了过去,借此获得片刻安宁。
而这场大雨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