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有人教我们!”郭甜献宝似的把颜料盒铺开,里面的颜料已经半干了,毛笔头几乎秃了。但是郭甜画的很起劲,一边往纸上画圈当太阳,一边兴冲冲地炫耀道:“老师夸我画的好,送我很多东西。我厉害吧!”
安醇看着她三下两下涂出来的绿色大山和黄色太阳,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画的不好吗?老师说我画的好!”郭甜着急了,举着画非要给安醇看。
作为一个生下来就会画画的选手,郭甜这点被写生的画家善意夸赞过的水平自然入不得安醇的眼了。要知道安醇在她这个年纪,已经能画出完整的山水图了。
但是安醇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不太忍心说她画的还不如直接往纸上泼颜料好看,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也会画画。”
“你也会?画的比我好看吗?”郭甜不由地凑近安醇,看到他手腕的淤青和前襟上残留的血迹和汤汁,皱了皱眉头。
安醇现在的样子和写生的画家太不一样了。他们都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脸颊红润,神采奕奕,行动有力,背着一个大大的画夹和各种笔、颜料,往田间地头一蹲就开始画,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画的。
安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最后决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他拿起笔和纸,慢吞吞地画了郭甜的五官,还没来得及把她的两条小辫子画上,这个山里长大的妞儿就倒戈了。
她忘记了那些来山里采风的人长什么样,以后只要一提起画家,她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就是安醇邋遢又憔悴的样子,总觉得那些满脸死气,已经被死神抓住脖子的人具有神秘的力量,捏着一截跟手指头一样长的铅笔就能画出很好的肖像图来。
小丫头抢过半成品的画左看右看,眼中放光,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最后兴奋地抱住安醇的胳膊摇来摇去,像个小狗似的央求道:“教教我吧,教教我,我也想画出这样的画。”
安醇被她摇得头更晕了,胸口隐隐又有想吐的感觉。他干呕了一声,郭甜马上放开了他,关心地问道:“你吃坏肚子了吗?奶奶说你吐了。肚子疼吗?”
安醇摇摇头,小声说:“已经不疼了。”
郭甜还想再问,安醇又拿起了笔,轻轻地说:“画人挺简单的,先认真观察你要画的人,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节,然后画到纸上。”
说完安醇刷刷几笔,画了夏燃的脸。郭甜慌忙拿起笔跟着画,最后画出来一个四不像。
看到郭甜马上要哭了,安醇又抽了一张纸,这次画了一张简单一点的,画了安德。
安德的脸太好画了,一来是安醇非常熟悉他,二来是安德的面相深刻,表情也不多,只要画他板着脸的样子就会有七八分神似了。
他不像夏燃,留给安醇最多的印象都是在笑。可无论笑多一点,还是严肃的时候多一点,哥哥对他的爱都是一样的。
要是我死了,哥哥一定很难过。哎呀,还不如让他以为我被带到美国了。
安醇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有些想哭,可是他已经流不出泪了,只是呼吸急促了些,恶心感更强烈了点,头也越来越晕。
突然他耳边传来了啜泣声,抬头一看,被“学霸”羞辱的郭甜小朋友已经被欺负哭了,一边抹泪一边撕自己画的不如狗啃的画。
“别哭,”安醇朝她伸出手,“我都不哭了。”
安醇想了想,拿起笔又画了一株梅树,画上三四朵梅花让郭甜涂色。
这个活郭甜干得来,涂完第一朵以后她就嘿嘿地笑起来了,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样子,鼻涕过了江也不知道擦,嘻嘻哈哈地对安醇说:“你不像傻鸟鹌鹑,你就像,像高粱,又高又细,我叫你大高粱吧。”
安醇笑而不语,郭甜自顾自又接着说:“奶奶说,等我画出好看的画,也能像别人一样离开大山,去外面看看。你是从外面来的吗?外面是什么样的?那里也到处都是绿的吗?我爸爸说城市里也不好,可是他待在城市里不回来。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你怎么不理我了?”
安醇干巴巴地解释说我有点累,郭甜不理解他怎么会累成这样,她想让安醇跟她玩,便使劲晃他。摇了几下后,她看到安醇的眼睛都快闭上了,便索然无味地放过他,拿起笔又涂了一朵梅花后,就兴趣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