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赶忙朝他伸出了手,因为臂长所限,他抓了两把没够不到。而高朋来却仍然动也不动,甚至饶有趣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欣赏安醇看到他的反应。
突然门锁咔一声开了,安醇原本就使出全身力气靠在车门上,车门打开的瞬间他闭着眼睛翻了出去,轻飘飘地滚到长在路中央的一大片车前草上。
他的手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牢牢地抓着车门锁,冲击的力道扯得他手臂锐痛。
他霍然睁开眼睛,松开门锁抱着胳膊就往前跑去。慌乱下,他没看到前面正是一堆枝干横生还长了尖刺的灌木丛,仍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锋利的刺和叶片划破他单薄脆弱的皮肤,脖颈上,脸上,手上全都传来刺痛,可是他顾不得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
就在他哆哆嗦嗦地想要爬起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强光,他什么都看不到了,恍惚间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脖子,有人在大叫“放开他”,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好大一会儿才能再次看到东西。
他摸索着朝一个方向爬去,眼泪从眼眶溢出,大颗大颗地砸在草地上。
“安醇,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看看我,看看我。”高朋来蹲在他身边,看到他像个盲人一样徒劳无功地抓挠着,又看到他身上那件病号服,皱起眉头。
“还有换洗的衣服吗?他穿着这件衣服太显眼了。”
答案当然是没有的。
这些歹徒们被王原煽动去抢人时,根本没料到自己有去无回,像丧家之犬被追捕了几百里。而安醇自己带血的卫衣在抢救时被护士剪开了,现在它正在关南市第一医院某个垃圾桶里。所以安醇只能穿着又薄又软的病号服,在凉意逼人的山风里抖如筛糠,几乎要蜷缩成一只小龙虾。
众人面面相觑,高朋来把目光投向了王原。
作为这场仓促大逃亡的始作俑者,王原从看到高朋来的那一刻就抬不起头来,现在更是快弯腰一百八十度了,声音满含愧疚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想好就行动。到了下一个镇子,我去找两件衣服……”
“不~”
安醇忽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他眼睛复明后又看到了高朋来,当即完全扑倒在地,朝着灌木丛后面爬去。高朋来霍然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缓缓爬远的安醇,迈开腿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安醇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泪眼模糊地回头一看,见是高朋来,他眼前又是一黑。
虽然住院的几天里又输血又补液,但对于他惨淡的身体状况来说,这些仍然杯水车薪。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丛强劲的野草时,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了,使劲晃了晃脑袋也没法清醒。
高朋来蹲在他身边,俯身想要凑过来说什么时,安醇眼前和意识彻底黑了,异样的生物电在他大脑皮层神经纤维里传播,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几个混乱的片段闪回后,一个特殊的意识渐渐浮了上来。
他慢慢松开草根,手臂收回,揉了揉眼睛。几秒后,他眼角抽搐着,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
“安醇?”
高朋来拍拍他肩膀,看到他身体不再抽搐了,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接下来他看到安醇动作僵硬地把头转了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安醇露出了万分震惊的表情,歪着脑袋,嘴巴半张,牙齿上上下下,似乎想说什么。
高朋来充满鼓励地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有话可以说,但是安醇又把嘴闭上了,下颌收紧,似乎咬紧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