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急着回答我什么,慕容曜拿着锉刀,继续雕修着那尊木马。
而内心渐渐陷入混乱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即使现下天子荣耀不在,隐姓埋名的师父,依旧有着王者不输于阵的气势。
师父。
终究,我将满心担忧化作这么一声,以示弱之势唤上这个人前不动声色的男子。
手中忙碌依旧未停,他只是眉开眼笑地说到:作为一国之君,威气还有待淬炼,不过你这一声“师父”,还是深得我心的。
我那时真的急坏了,半跪在他身旁,并拿出了孩子的娇气拽着他衣袍的一角,轻声哀求上:
晋儿知母亲和师父相守不易,但晋儿更害怕分离;自从师父进了这椒房殿后,我一直担心着,担心你和母亲指不定哪一天,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晋儿的生活里,留我一个人在这没有人情冷暖的皇宫之中。
可你终是大历的天子啊。
转过身,慕容曜抬手抚住我的脸颊,亦想多年前那般,在面对举目无亲的悲苦下,给予我安慰。
他道:君王拥有着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势,但同时就意味,他会因此失去比常人更多的自由与快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师父也是过来人,知道这份重担下的辛酸苦辣,正因为不愿见年幼的你挑起过沉的责任,故你母亲才舍弃了许许多多自己的快乐,选择留在这里与你共进退。但晋儿,岁月永远是只前不退的,它不会因为人的眷恋而定格在某个时间里,成为一代出色的天子,不仅是你母亲的个人祈愿,更是全天下人的期盼;若太过怯懦失去,而不肯大胆扑向未来摔打锻炼,那你母亲对你多年的眷顾,反而就成了一种溺害。
或许是心里那股憋闷压得自己太难受,我也犯起了小孩子脾气,同师父理论上:
师父不是也为了母亲,连北燕天子位都可以放弃吗?晋儿从来要的也简单,只想陪伴在母亲身边尽孝,一家子快快乐乐的,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傻孩子,没有拿起过,又怎么知道自己能放下呢?不要为一时意气而轻易下决定。师父能抛舍下的,是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而你呢,容家如今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若真如愿能割舍下,当初我们一家子就在瑶台继续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又何来这七年的分离呢?你母亲曾经也想替你选一个安稳顺遂的生活,可天公偏偏不作美,你们母子逃来逃去,还不是免不了各归其位。晋儿,刻在你命里的,不仅仅是淳元的儿子那般简单。
一瞬间,我想在师父任性,想蛮不讲理,可在复杂情绪中突显出的情绪,却是出奇的理智和冷静。
除了我那湿痒难当的双目。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容晋坤再也不是一个可以在长辈面前,肆意撒娇无理的孩子了。
沉默许久,我涩涩怯怯地问上师父:您和母亲,终还是打算着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