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胡润与刘群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感触最深、最不能接受的还是那些本就依附大梁的东胡义从们。以往他们响应刘群的号召,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大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当这些部落人众归为平辽大都督府统辖之后,过往这种宽松的氛围便一去不再。胡润典军,分外严苛,特别对于他们这些胡部义从,更是近乎零容忍。一旦征令下达,攻伐某部落,敢不应征者或是延期又或所出兵力没有达到征令要求,定惩不饶!
这些胡部义从们,往往都是闲散惯了,少有那种军令如山的概念。所以在最开始,往往胡润征令下达之后,并不直接出兵,先是收拾了那些抗拒征令或是在执行中打折扣的胡部,才会出兵征讨真正的目标。
如此倨傲凶恶,诸胡义从们自是苦不堪言,因是胡润的凶名,绝大多数还是这些胡部义从们宣扬出去。
但就算胡润有诸多骄横,可有一点做的十足十的优秀,那就是对于战功犒奖真的是丰厚异常,也让这些诸胡义从们对之又爱又恨,难舍难离。
胡润虽然驱用这些胡部义从们非常严苛,但在战获分享上从不吝啬,凡参战之众缴获所得,概不征取。
但是辽边物产贫瘠,可以说是一窝恶狼穷鬼,即便是攻伐得功,所收也实在有限,无非是一些人丁、牲畜并价值不大的杂货之类。依照辽边早前的环境,这些收获也实在不值得他们这些部族丁力寒冬之中辛苦跋涉、冒着锋矢之危远出猎获。
不过如今他们却是在平辽大都督府的主持下进行的军事行动,则就实在没有变现困难的问题。所俘获的人力,妇人可以直接通过大都督府售卖给那些海商,男丁可以租借给平州刺史府承担徭役苦力,可得长久的收获。
牲畜方面,既可以留用本部作为食用消耗,也可以高价售卖给刺史府用作垦荒畜力。至于抄没的皮毛、草药、珠玉等物,更是完全不愁销路。
战获方面还不止于此,当他们征剿某处之后,刺史府还会随即跟进,如果在境域中发现什么可供开发的资源,还会给予他们一部分回报。
如此诸多途径的变现,也让这些穷惯了的诸胡义从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紧紧团结在胡大都督麾下,指哪打哪,甚至主动提供那些没有归义的胡部目标。
在如此丰厚的回报之下,军令的严苛根本不成问题。反正真正上阵杀敌的还是部落人众,那些胡酋们自可坐享其成。
大量财货入门之后,自然温饱富足,廉耻心则就变得强烈起来,再回想往年茹毛饮血、卧血忍寒的生活,便觉不堪回首,在生活方面,自然就有了更高的需求。
往年的辽边,即便是有巨货囤积,说实话能够拥有的享受也实在有限,多吃几口肉,多披几层裘,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奢靡享受了。
可是现在,有钱真的不愁花,华美绫罗、甘甜饴酪、精制器物,只要有钱,便会有人源源不断运到辽边,只有他们想象不到的奢靡,没有中国提供不了的享受。
大量中国器物与生活方式传入辽边,除了让这些辽边胡酋们大开眼界之外,也让他们自感往年人生真是虚度。
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能够甘于贫贱的实在少之又少,特别是在有能力过上更好生活的情况下。
往年慕容部称霸辽东,除了强大的实力震慑这些胡部之外,其实对他们也是不乏许愿,言是目下中国大乱,正是边胡崛起契机,只要攻入中国,神州乐土自可瓜分而享。
可是现在,中国已定,大梁朝廷连羯国这样穷凶极恶的对手都杀得族灭嗣绝,又有几人还会将当年豪言壮愿当真?
但是他们也不必绝望,打进中国看来是不可能了,但仍然可以依附于平辽大都督府下建功立业。盲胡虽然凶狠,但也通过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了大梁朝廷对于功士犒赏绝不吝啬,那实实在在的财货入门,要远比往年慕容部的强势恫吓与虚言许诺实在得多!
人心向悖,就在这种潜移默化中进行着。哪怕在慕容部最为势大的慕容廆、慕容皝时期,他们对于辽边诸胡人心的把控也称不上是绝对控制,更不要说如今本身还陷入分裂内讧中,家门私事尚且审断不清,又有什么精力与威严去笼络人心?
特别是随着慕容部的慕容评积功获授领军都督,成为平辽大都督府麾下仅次于胡润等寥寥数人的统军大将之后,这让慕容部原本所控制的那些诸胡部族心态更加崩坏。
凭心而论,慕容评的高升真的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其人本身便是慕容廆的小儿子,常年生活于此边,对于东胡诸部势力分布情况要远比离开辽边多年的金玄恭还要更加清楚,言之如观掌纹都不为过。
平辽大都督府军功犒赏如此丰厚,对于本就贪鄙成性的慕容评而言,又岂会甘于人后。在经过几次军事行动卓越表现之后,他便获得了胡大都督的赏识,甚至引领部伍直入大棘城附近去偷袭攻击那些依附慕容儁的部族势力,屡屡斩获丰厚。
对于慕容评而言,他作为慕容廆的小儿子,眼看着兄长们内斗争产打得热闹,而他却限于年龄,能够获得的祖产实在有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