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柏世钧便吞吞吐吐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一说,两人才发现彼此很有话聊——比如在对王济悬的批判上,柏世钧向来不喜欢王济悬章有生之流,但这种不喜就像是一团氤氲在心头的薄雾,他自己说不清雾里头是什么,也不愿在这种事上花时间去想。
远山客就不一样了,他骂得淋漓畅快,骂得抽丝剥茧,说起过去他在太医院时与王济悬的纠纷,远山客三言两句便让柏世钧感慨万千——“对对对,这就是王济悬会干出来的事儿”。
有时候一个共同的敌人比一个共同的朋友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有这佯的契机,再加上两人原本就很对脾气——也就只有柏世钧这样的温吞秉性能受得了远山客的暴躁性情,这几年下来,柏世钧也终于明白人生得一知已是何其有幸的事。
而不久前,老友写信告知申将军情形危急,但希望能再见他最后一面,柏世钧如何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请求。
即便是柏灵和柏奕连夜委托十四来接他离去,他也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见远山客一趟。
远山客之所以能留在北境,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申集川对他的看重,而今申老将军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柏世钧猜测他多半也不会在军营中久留了。
何不一道去钱桑呢?
不过远山客还是拒绝了,按照他当初与申集川的约定,他还要再在申家军这里再带上三年。柏世钧虽然遗憾,但依旧将去钱桑的路和远山客细细地说了,将来如果他想,随时可以过来。
柏世钧心中固然有许多不舍,但在听闻皇帝北上以后,他明白一切已无幻想,等到明日,他还是要随韦十四一道启程,回去抚州和两个孩子团聚。
这一遭由南往北的旅程尽管颠簸,可是将要落幕的时候,他竟还是有些难过。
这日入夜,柏世钧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行李,可还来不及伤春悲秋,韦十四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尽量用很轻的声音喊了一声,“柏大伯。”
柏世钧的肩膀抖了一下——尽管这几年已经和韦十四相熟,但他始终难以习惯这种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影的感觉。
柏世钧缓了缓,回过头,“……十四呀,怎么了?”
“事情有变,我们最好今晚就走。”韦十四低声道。
柏世钧怔了一下,“……有变,是……是柏奕那边出事了吗?”
“不是。”韦十四轻声道,“我下午悄悄和您一道出入将军府的时候,在后院发现了几个熟人。”
柏世钧一时还没有想明白,“熟人?”
“宫里的人。”韦十四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