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再三,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只小小的金鸣球上。
柏灵抬眸,“让将军怀念的……是什么感觉呢?”
然而申集川还是忍不住回想他刚刚拿到金鸣球的那段时间。
刺耳的金属炸响像是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脑海里,每一记都抽得他皮开肉绽,这些声音像是魔物一样勾起了他最本能的恐惧,这样的痛苦新鲜而激烈,而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能逃。
再不能逃了。
这真是最好的惩罚了——申集川分明感到,当一种痛苦越重,另一种痛苦就越轻,好像这二者之间可以互相偿还。
说这是自欺欺人也好,是作茧自缚也罢,当他终于将当年的一切都一股脑地认下,不再为自己的失误作任何辩解,也不去为当初的选择做任何假设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好多了。
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时候,他在心底为自己换了一桩担子。尽管这并不比之前的负重更好背,但先前那些莫名的畏惧不见了。
他完完全全认定了自己应当背负的罪责,再行动起来时,反而觉得轻盈。
这一切的想法顺着柏灵的问题,瞬间从申集川的脑海中滑过。
他微微张开口,想着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可是话到嘴边,他又突然警觉起来——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谈及这些过去的必要呢。
他隐隐感觉到柏灵似乎正是为了这些年使他痛苦的事情而来,又或者说,此刻她或许就在做她过去最擅长的事情——来帮自己把那些混沌又痛苦的念头卸下。
一时间,申集川仿佛惊醒过来。
他不能再顺着柏灵的问题想下去了。
他不能让任何人来碰这些往事。
谁也不会明白,比起解脱,此刻他更需要自苦,因为肩上的背负越沉重,将来他所能偿还的债也就越多。
至于向谁偿还,偿还什么……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申集川眨了眨眼,他干枯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起来,好像久无甘霖的天地突然落起了雨。
望着眼前的申集川,看着他微妙而细腻的表情,柏灵突然觉得这样的老人像是一只失去了硬壳的蜗牛,因为失去了一切的伪装,所以再没有力气来做言语上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