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拖着行李回到家中。走了半个多月家里也没见落灰,他把箱子扔在门厅,自己去了卧室,衣服都没怎么脱便躺下了。
初夏的微风十分清爽,窗户没关严,风从就外面吹了进来。许诺一天都在飞机上,这时也已经困得很,没自觉地一会儿就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是被人弄醒的,外面的天都黑了。
“醒醒。”裴英智轻轻地晃了晃许诺,“起来吃晚饭了。”
许诺睁开了眼睛但是没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说:“你来做什么?”
“今天不是你回来么。”裴英智笑笑,“走了半个月,回来还不叫看看?”他说话的时候手摸向了许诺的脸,还未触及皮肤的时候,就被许诺一下子拍掉了。许诺从床上爬起来,并不回避裴英智,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说:“有什么可看的,我叫你来了么?”语气冷冷淡淡的,仿佛根本没有把裴英智看在眼里。
裴英智脸色一僵,只能换个话题,道:“这些天吃得怎么样?国外没什么好吃的,你胃又不好,我叫人煮了粥,喝点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婆婆妈妈的样子很讨人厌,装什么二十四孝。”许诺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了厨房。粥还热着,许诺盛了一碗出来尝了尝,煮得软糯的米粒在口中化开,味道正好。裴英智也走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许诺身边,许诺头都不抬地说:“你别看着我吃饭,瘆得慌。”
“怎么就瘆得慌了。”裴英智说,“我是长得有多砢碜还是怎么着?”
“影响食欲行了吧。”
“比赛不好看?”裴英智说,“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谁给你不痛快了。”
“一群辣鸡。”许诺暗暗骂了一句,“个顶个的废物。”他指的是今年季中赛的战果,简直突破历史新低,将将小组赛出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许诺当时坐在解说台上气得说不出来话,心里什么脏词都出来了。比赛结束得早,大部队就先回来了,但是他没跟着,耗到了决赛结束才独自回国。还未扫去赛区失败的阴霾,睁眼就看见裴英智,许诺就更不痛快了。
这些事儿裴英智多少知道一些,就算他再怎么忙,也会关注一下这些消息,原因很简单,这是他仅有的能和许诺聊在一起的事情了。
许诺退役已经有半年左右了,他是上个赛季结束之后宣布正式退役的。回顾职业生涯,一个联赛冠军,一个全球季中赛冠军兼,一个世界总决赛亚军,还有零零碎碎的杯赛冠军,这对于一个职业选手而言已经是一份相当沉甸甸的履历了,美中不足的是,他终究是没有登顶世界之巅。
这里面一直存在着一个争议,季中赛的冠军算不算登顶呢?答案很模糊。有的人觉得至少在当前版本之下,各个赛区的冠军角逐出来的胜者当然算世界冠军。有的人觉得不是,因为这并非是全球总决赛的冠军,含金量有待商榷。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说,许诺也该退役了,他在当年赛季的后半段状态下滑得很快,年纪也到了一个职业选手的临界点,再往前,又能走到哪儿呢?在这个领域里,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功成名就全身而退,遗憾是每个人在这段路上都会品尝到的结果,也不会管你甘不甘心。
退役这件事,许诺经历过两次。第一次满含怨恨和不甘,第二次,却平静了许多。他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是辉煌谢幕,也许是暗淡退场。事实上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许诺算是满意。他该离开赛场了,年少轻狂虚妄旧梦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他总该要迎接新的人生。
许诺的名字还是挂在战队里,但是重新签署了新的直播平台,之前的解说合同也可以续约。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有裴英智插手,只是许诺觉得没什么好回避的,裴英智欠他的。他可不是什么纯洁的圣母,统统照单全收。
职业生涯告一段落,他倒是有闲心跟裴英智算算账了。
他的住处离基地不是很远,位置还算可以,每周末去比赛场馆解说也很方便。这是他自己租的房子,上海的租金昂贵,幸好许诺还有直播合同傍身,打职业期间的薪水也算丰厚,日子过得马马虎虎。裴英智知道许诺的这处住所,起初他是很上赶着帮许诺弄这些的,但是许诺压根没理他,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他没什么机会见着许诺,终于在有天工作提前结束之后到小区楼前等许诺。许诺回来时看了看站在外面的裴英智,他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圈儿,就叫裴英智跟他上楼了。
而后,他丢给裴英智一把钥匙,那意思是,我不拒绝你,但是得有我的允许你才能来。他越是这样,裴英智心里就越惦记着。平日里还好,许诺去解说季中赛,走了小半个月,裴英智就有点忍不住了。
原来许诺打职业,裴英智没条件接近许诺,只能看看比赛什么的,现在有条件了,他可不愿意放过。
这两年里,许诺只有打输了比赛的时候才来找他,目的不言而喻——除了发泄,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可干的。许诺几乎不和人交心,他压力大,没地方说去,全憋在肚子里又担心会影响自己的状态,虽然队里有心理辅导师,但是许诺也没用过。
他不想把伤疤露给别人看,但是对于始作俑者,许诺倒没有任何遮掩。这些都是裴英智造成的,裴英智也乐于承担,许诺就可以肆意践踏。
在带领b初次出征世界赛的时候,他们以黑马之姿杀入了决赛,但是不敌韩国队,只取得了亚军。许诺站在失败者的黑暗角落里看着冠军们捧起召唤师奖杯,心中百感交集。理智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整个队伍的实力不足以打败对手,甚至能闯入决赛也是因为分区运气好到爆棚,对于这个成绩,他应该觉得知足的。可是情感上,他十分地懊恼,他耽误的时间太久了,如果是两年前,他是可以坚定地要重头再来的,现在,时间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