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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将侯(上)

曹操皱眉:“孤多番派人征辟,他还是不肯来么?”

负责擢辟官员的东曹掾崔琰上前陈白道:“禀丞相,田畴性乐稼穑,昔年徙族隐居徐无山,务桑兴学,数千户彬彬斯盛矣。后以功其家属及宗人三百馀家居邺,丞相所赐车马谷帛,畴皆散之宗族知交。且拒五百户邑亭侯封爵之赏,上疏陈诚,以死自誓。琰以为,丞相当顺春秋君臣之义,勿复擢征为将府长史也。”

曹操对崔琰的回复不甚满意,甚至有些生气,给世子选定属官之日,居然有臣子触他逆鳞,拒当世子之师,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哼,是成一人之志,而亏王法大制也。”

西曹掾有司丁仪见曹操颜色变化,出席参本道:“当年辽东斩送袁尚首,公严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田畴犹犯禁与牵招私祭袁尚。丞相亦不问。今丞相欲引拜之,封爵赐禄至于数四,畴终不受。仪以为,田畴狷介违道,苟立小节,宜收付大理,免官加刑,以正世听。”

话毕,四座臣子皆脊背发凉。

是被酷法着称的丁仪的言论惊到,更是知道曹操喜怒无常,最忌志高抗节儒生,丁仪此言,正是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于是他们纷纷为田畴捏了把汗。

“丞相不可,”崔琰直言不讳道,“田畴私祭袁尚,乃报袁氏征辟善遇之恩故也。当年北伐乌桓,若无田畴请为向导,恐军行不利。畴所辞官故,不过畏世俗之讥,丞相若强人所难,又因此治罪,恐失幽冀人心。”

曹操仍是犹豫,在堂内徘徊良久,十分重视这件事情的处理,于是他大袖一扬,高坐于上,问曹丕道:

“子桓,田畴是孤亲自给你预定的傅师人选,而今他并不愿教你,你,有何话说?”

曹丕慌忙出席,在阶下苦思应答之话。从前曹丕向来冷静,今天的他这般失态,看来是真藏不住对将爵的贪恋了。曹操不满,把目光转向了曹植,可曹植还在傻愣愣地笑,眼神游离在他侯府的庶子、文学掾身上,哪有半分关心田畴出不出仕呢。

于是曹操叹息,振臂呼道:“在座诸君,请就刑收田畴事,畅抒博议。”

乱世刑名之学盛行,王道两济向来是难题。支持崔琰还是支持丁仪,这是政治立场的问题。

堂下顿时争吵得喧哗一片。

“父亲,田畴不能治罪啊,”曹丕终于发声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楚令尹子文辞禄,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也,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介子推避晋封,申包胥逃楚赏。田畴之行,与其相类,父亲不宜轻夺田畴丈夫之志,反倒应褒优其节,书信以勉励之。”

“臣附议。”司隶校尉钟繇道。

正是曹操犹豫不决之际,荀彧出席,踱步发声道:

“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荣辱者。赏罚之精华也。故礼教荣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朴以加小人,治其刑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若夫中人之伦。则刑礼兼焉。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中人而纳于君子之途。是谓章化。”荀彧引用了荀悦的《申鉴》。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期于为善而已。故匹夫守志,圣人各因而成之。定国安邦,起自人心向背曹公。明公宜善待下属,恭敬名流。田畴年高,高风亮节,辞不受爵,良有以也。愿明公宽宏伟度,崇任教化,以成圣人之治。”

史书所载荀令温良,德行周备,风骨飒然,在此刻具象化了。

听完荀彧的一番劝说,曹操长叹,消除了治罪田畴的念头,改为解颐之容,对堂下的夏侯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