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县城。
一处颇为阔绰的宅邸内,全副披挂的兵士取代了原本的丫鬟和下人,从大门到庭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此处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兵营。
花厅里,吴三桂与祖宽相对而坐,门外则是亲信把守,刀剑森然,鸟都飞不进来。
吴三桂忍不住问:“今日匆匆忙忙唤我过来何事?”
祖宽看了一眼门外,确认四周无人,神秘地说:“长白,你我虽然分别奉旨出兵,去的不是一个地方,我去山东,你来京城,但归根到底都是一个对手,就是文登营。现在形势大变,文登营指挥使陈雨从逆贼变成了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恐怕腾出手就要收拾我们这些看不顺眼的人,是不是该一起合计合计如何应对?”
吴三桂沉默片刻,闷声回答:“有什么好合计的,本官奉旨入关剿贼,现在无贼可剿,无功无过,只管回山海关便是,陈雨还敢拦我不成?”
他心里闷了一肚子气,原本满怀希望来京畿建功立业,没想到还没碰到正主,就被东江镇来了个下马威,紧接着被剿的对象摇身一变成了掌控京城的大人物,双方境遇相差之大,衬托得自己像个傻子,巴巴得跑这么远,损兵折将不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要灰溜溜地回辽东。
祖宽摇摇头:“长白,论冲锋陷阵,关宁军年轻一辈你是翘楚,但论心机,你还是太嫩。同为朝堂官兵,文登营虽然没有理由拦你,但陈雨有的是办法算计你我。你可知道,高公公私下已经得到京城里的消息,南下山东这支大军的监军之位,只怕要易主了!”
“义父监军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吴三桂愣住了。他年纪轻轻能做到副总兵,除了舅舅祖大寿,高起潜这个便宜义父也功不可没,作为自己的靠山之一,自然不希望对方有什么变故。
“高公公自己推测,应该是陈雨在背后动了手脚。陈雨现在一手遮天,又掌控了兵部、御马监、户部、京营等要害,哪怕圣上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他。现在他要和建虏对阵,来树立威望,咱们这些人,就是他的垫脚石,高公公作为监军,首当其冲就要被收拾,然后勒令咱们去炮灰……”
吴三桂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管是祖宽这支以关宁军为核心的大军,还是自己统领的一万精锐,都同属辽东镇一脉,陈雨再嚣张跋扈也不会在面对满清大军的关键时刻明着内讧,这样做对他有百害无一利,失了人心不说,还要彻底得罪辽东镇。但从长远来说,数次奉命与文登营为敌的关宁军必定是陈雨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作为炮灰推上战场,假清军之手借刀杀人,自然是陈雨最好的选择。
思来想去,吴三桂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岂有此理,陈雨借刀杀人,本官也不会引颈就戮,这就去找义父商议对策……”
祖宽连忙拉住他:“莫去,高公公此刻心情差得很,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
“别人不见,难道本官也不能见吗?”吴三桂瞪圆了眼睛。
祖宽叹了口气:“长白,我跟随你舅舅多年,看着你长大,托大称你一声侄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高公公这次不仅失去监军之位,回到京城后恐怕会被算计,彻底失势,这种时候,你还是莫和他来往密切为好,免得殃及池鱼……”
吴三桂一怔:“义父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再得宠也是圣上的家奴,废了不过一句话的事。”祖宽神情凝重,“现在京城谁说了算,还不是陈雨?他若要对付一个太监,圣上会为了区区一个家奴得罪他吗?”
吴三桂欲言又止,很想说句誓与义父同进退,但考虑到自己的前程,终究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