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波没能继续接着念高二,首先当然是钱的原因。
临到开学那几天,梁清波就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父亲面前念叨:没几天要开学了,没几天要开学了。
父亲开始是不吱声,后来大概是烦了,恶声恶气地吼道:晓得你要开学了,每天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你是催命鬼投生的么?还是我上辈子欠着你的,永远也还不清?
因为要求着父亲,梁清波只得忍气吞声,不声不响地躲到一边去。
暑假里的那些日子,他也想过搞点勤工俭学找个暑期工什么的,自己给自己挣点学费,在镇上的大街小巷晃悠了好几天。但他是个脸皮薄的人,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到一些餐馆什么的去,问人家要不要请人,没想到结果都是处处碰壁,很快他就失去了勇气失去了热情。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掐着指头等到开学的前一天,父亲却要出趟远门。说是远门其实也根本没多远,不过是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庄罢了。
一个远房的堂叔来到家里找父亲,说他家正准备建新房,缺人手,想着现在地里活儿也不算忙,就想让父亲过去帮把手,在农村,这是常有的事儿,谁家造房建屋,不是靠着远远近近的亲戚朋友们相互帮衬。
梁清波在家门口拦住正准备匆匆上路的父亲和堂叔。
“爸,明天就开学了”
父亲一把推开他的手臂。
“这小子,真是个倔头,你不会先去学校念着,等过几天我回来了再给你把钱交上?”
梁清波一时语塞。心里尽剩下着急了,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和堂叔匆匆的背影在村路上渐行渐远。
父亲走到村口时停了一下脚步,梁清波心里突突地跳着,他是多么的希望父亲能够转身回来,把学费给自己。但是他立马就失望了,他远远地看见,父亲不过是侧着身体,让一头慢悠悠的老牛先从狭窄的村道上走过。很快,他们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梁清波的视野里。
梁清波不可能在没有学费的情况下到学校里去,难道他被别人嘲笑得还不够嘛,难道他要让所有的老师和同学再一次用那种轻蔑的眼神剜自己那早已破碎零落的心吗?
父亲不知道学校里那些家境富裕却品行顽劣的同学们是怎么合着伙儿欺负自己的。
他们总喜欢跟自己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
比如在他走近教室的时候故意顶上门。
比如在他使劲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一团白灰或者一盆脏水会突然从天而降,弄得他一头一脸的狼狈。
又比如,他们故意搂着他的肩搭着他的背,趁他不妨的时候将他按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再用早就准备好的一根细绳把他的双手双脚还有躯干牢牢地捆绑在树干上,他们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然后在一阵哄笑声里冲进教室,再然后,上课铃就响了,老师夹着书本走进教室里,可他还被绑在教室外面的树干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捉弄他的同学在窗户里冲他做鬼脸。
有一次,他们甚至脱下他的破鞋子,放在老师的讲台上,他们死死地控制着他那瘦弱的躯体,让他一动也不能动,直到老师走进教室,走到讲台上,盯着梁清波的那双破鞋子,一张脸瞬间气成了酱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