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与龙虎军呢?李敬业何在?神都守军何时赶来?”
“回禀天后,守军所在的夹马营业已遭灾,一时半刻只怕无法赶到。一个时辰前河堤陡溃,工部请求支援,兵部依例调了禁军与龙虎营前去帮忙拉运砖石,如今……唯有不到一千人,正在应天门与驾船登陆的反贼厮杀,只是如今敌众我寡,也没有将帅指挥,形势恐怕……”
武则天没有言声,驻步细听,果然隐隐能听得刀剑相抵的铿鸣,与战士欲血杀戮的叫喊,她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和:“有这等筹谋算计的心思,却走这样的歪路,真是连他父亲都不如。”
女官见武则天披上风氅,欲向外走,忙道:“天后,外面危险,天后……”
武则天微微一笑,妩媚的桃花眼中射出无畏的光芒:“长孙胜是个糊涂人,想要的不过是本宫的命而已。陛下今夜犯了头风,正是不适,没必要因为这起子烂污人令他烦心。本宫去会会他,若能以本宫一人换天下安定,又有何妨。”
言罢,武则天毫不迟疑,大步向外走去,一名宫人匆忙赶进来禀报,差点与武则天撞个满怀,她忙跪倒在地,奏道:“启禀天后,太子殿下率薛慎言与樊宁前来觐见!”
武则天一怔,挥手示意将他们速速请进来。待李弘入殿,武则天难得显出几分焦急与薄怒,拉着他嗔道:“为何不好好待在东宫,你那里地势更高,又有六率守卫,只消守到守城军来便万事大吉,现下出来做什么?”
“儿臣怎能只顾一己安危,置父皇母后于不顾!”李弘已记不清,他有多久未与父皇母后拉过手,平素里总是先君臣后父子,但此时此刻,他不过是个担忧父母安危的孩子,恳切道,“母后不必担心,东宫六率八百余士兵已由张顺带领前来救驾,慎言称自有破敌之法!”
武则天将目光转向薛讷,只见他身着戎衣短褐,身后背着一张大弓,身量虽瘦削,人却很精神。李治用将向来不拘一格,武则天亦是如此,何况非常时期,非常之用,她转身走回座旁,威仪落座,轻启朱唇道:“薛慎言听令,你将门虎子,本宫特命你为帅,率禁军与东宫六率抗敌。务必击杀贼首,守卫宫禁,保全陛下安危,你可明白?”
“臣领旨!只是……臣才略疏浅,不敢擅居帅位,斗胆举荐一武艺高超之人,请天后玉成!”
武则天不知薛讷所说是何人,见他望向旁侧,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终落在樊宁那张娇媚清丽的小脸儿上,她忍不住一挑长眉,语气中难得有了情绪变化:“你?”
两军酣战的应天门处,血水、雨水、洪水混搅,高敏与李元辰带领着贼众,与数百禁军、龙虎军酣战不休。
内宫不似宫城那般,有一整圈城阙可以居高守之,故而禁军与龙虎军并未死守城池,而是希望集中兵力,趁对方驾船登陆立足未稳时聚众歼之。这本是上乘之策,可由于高敏与李元辰武功高强,招式凌厉狠辣,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抵挡,导致禁军与龙虎军失了先机,被逼得步步后退,损兵折将,无限逼近内宫大门,形势万分危殆。
龙虎军与禁军皆是军队,比起单打独斗,更擅长以集团发挥战斗力,但在这无将无帅的情形之下,这支大唐最具战力的军队显得十分力不从心,难以组织进攻,可谓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
“大唐的龙虎军拿着那些饷银,竟然只有这点能耐?”李元辰早年仕宦兵部,一直不得重用,郁郁寡欢,此时铆足十二万分的气力劈杀禁军,他手握弯刀,将落下的雨滴猛地甩向靠前的一名龙虎军士兵,趁其被水珠迷眼之际,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起刀落将其斩杀。
内宫大门近在眼前,高敏忍不住开始幻想,究竟要用何等酷刑处死武后方能解恨。谁知门楼上忽然响起了号角声,禁军与龙虎军士兵听到后,边御敌边向一处集结。随着内宫门訇然一声响动,六率数百士兵披坚执锐冲出门来,一银盔银甲,身着帅袍之人压轴而出,绛红色的披风在雨夜狂风中摇曳起舞,英气勃发不可抵挡。
高敏与李元辰忙示意自己麾下众人不要盲目进攻,屏息凝神等待来人露出真容。
风萧萧,雨飒飒,暗夜雨幕里,那人终于走上阵前,竟是纱帽罩婵娟,银盔下一张极度娇俏的小脸儿,长睫上挂着几丝雨珠,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带着冷绝,樱唇微微抿着,配合着手中的双剑,不怒自威,飒爽英姿等词汇也不过区区能描绘出此情此景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