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吸了口气,感觉两条腿在袍子里拌蒜,脸上肌肉勉强推出个笑来,搓着手说:“不知哪位是指挥官?你看人多嘴杂交流不便,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西北风在宫城的翘角飞檐上呜咽呼啸,谈判眼看要陷入僵局,正当国主欲哭无泪的时候,若羌的统帅终于发了话,“尉国主,令妹和东夜国主的婚,就别结了吧!”
“那是当然,肯定不能结了啊。”这回接口的不是尉君直,是沙朗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攻打膳善的火都烧到东夜身上来了,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实在不值当。
于是沙朗哈上前一步,大声道:“我东夜和膳善本着友好往来的愿望联姻,本意是想促进两国共同繁荣。膳善弱小,东夜愿意略伸援手,但绝不打算干涉膳善内政。贵军扣押的五千兵勇是我东夜国仪仗兵,还请贵军予以释放,别误伤了友好邻邦。”
若羌将领笑起来,“仪仗兵?东夜国胜兵区区三万,竟有五千仪仗兵,沙国主好大的排场啊。”
沙朗哈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孤要迎娶膳善长公主殿下,不得不支愣起来。”
若羌将领哼笑了一声,“膳善全国兵力不过两千有余,你们东夜光是派遣的仪仗兵就有五千,大军压境,恐怕不免有威逼的嫌疑吧!”转而向尉君直拱了拱手,“尉国主不必害怕,我等是奉上国大皇帝陛下之命,前来解救膳善于水火的。这场婚事大皇帝陛下不答应,尉国主大可拒绝,不必有任何顾虑。”
尉君直呆住了,沙朗哈也呆住了,奇异道:“两国是否联姻,这种事大皇帝陛下也要管?”
高坐在战马上的若羌军首领道:“沙国主,你的大名,关外十一国恐怕无人不晓吧!你的第一任王后是焉耆王太女,第二任王后是西且弥公主,第三任王后是东夜第一门阀之女。如今焉耆和西且弥的国土都已经归入东夜版图,第一门阀的财富也全充了你的国库,沙国主,你靠联姻发家致富走到今天,本将没有冤枉你吧?”
沙朗哈顿时有些下不了面子,吱唔道:“这话也太无礼了,孤的每一段婚姻都有理有据,只能说每一任王后都不是等闲之辈,她们都带着丰厚的嫁妆……难道孤没娶平民女子,是孤的错吗?”
众人都笑起来,“沙国主每次结婚都稳赚不赔,属实是好命啊。”
一旁的尉君直消化了半天,终于摸清了若羌大军出现在扜泥城内的目的,“是大皇帝陛下让你们来的?为了阻止这场联姻?”
弹丸小国的国主,遇到和军事有关的事就发虚,若羌军首领说是,一面向部下发令,“将东夜国主沙朗哈关押起来,听候上国发落。”
沙朗哈在一片不屈的叫声里,被若羌人反剪起了双臂。
那厢公主在珠宫内等了半天,外面完全没有消息传进来,她想出去看看,却被傅母拦住了。
傅母说:“这种敌军攻城的事,我们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们听说过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些匪兵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人,碰上他们就没活路了。殿下就算再骁勇,一个女孩子能抵什么用,还是想办法跑吧,这种情况下跑一个是一个,不要留在宫里坐以待毙了。”
公主焦急地看向火光燃烧的方向,“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怎么能够一走了之……”
膳善的护城兵勇,早在沙朗哈带兵进入扜泥城的时候,就被暗暗控制住了。此时的王城像个揭开了盖子的珠宝盒子,无人护卫,谁都可以伸手抓上一把。
很多时候的乱,是从内部先乱起来的。人心涣散最为致命,那些被困在珠宫内的贵女贵妇们出不去,一方面担心自己的性命,一方面也担心家里人,吵吵嚷嚷间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有人大声哭喊,“我家老爷还等着我回家帮他洗脚呢”,这里一哭那里也响应,一时跌跌撞撞都向珠宫外冲去,转眼宫门里只剩公主和绰绰有鱼,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绰绰说:“这就叫大难临头各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