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之际,亲王们也人心思动,朕恐祸起萧墙。”
苏晏皱眉:“亲王们?”
“你想到了谁,豫王么。还有谷王、辽王、卫王、宁王……”朱贺霖提壶斟茶,水流汩汩作响,“锦衣卫在各地的卫所传来密报,亲王们有的与真空教联系密切,有的大发牢骚、言辞间公然犯上,还有的……哼。就连最胆小怕事的谷王,前阵子也向朕上书,恳求增加府兵数量以自保。”
苏晏道:“谷王的封地在山东,饱受王氏兄弟的威胁与侵扰,战战兢兢之下上书干了这种蠢事,也不一定就心怀不臣。”
“何止蠢,简直蠢到家了!他一上书,其他亲王纷纷跟风,都说受乱军威胁,有性命之忧,朕若不答应他们,就要进京避祸。”
“谷王这是被人怂恿着,当枪使了。”
“还有宁王,忽然上书请立世子。他都病得半条腿踏进棺材了,哪儿来的世子?”
“宁王世子……”苏晏琢磨着,觉得这里面的水越来越浑。
“卫王整天神神道道,暂且不说他。至于那个脾气暴躁、口无遮拦的辽王,皇祖父在位时,他曾镇守辽东,手握广宁卫精骑,北伐中与豫王有过战友之谊。就在上个月,锦衣卫截获了辽王与豫王的通信。”
苏晏猛地抬眼看皇帝。
皇帝沉着脸:“现在你知道,朕为何不能启用豫王了罢!”
苏晏暗中咬牙:“有……实证吗?”
朱贺霖摇头:“只是一封辽王的去信,言语间满是对朝廷、对朕的怨望,从中暂时还看不出豫王的态度。但光是去信说这些话,本身就能说明一个问题——辽王没把豫王当外人,觉得他们能尿进一个坑里。”
“这种情况,最好再查证仔细,以免误伤忠臣良将……”苏晏说着说着,目光渐迷离,京畿界碑旁一通剖心剖肺的自白,仍在他耳边回荡:
让皇兄别给我埋皇陵里,我不想死后还要被他圈着。
送我的骨灰去大同吧,往长城底下一埋,就算变成孤魂野鬼,也会继续披甲执锐守国门。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袍,心乱如麻,绞痛难当。
朱贺霖道:“倘若沈柒没有背叛,朕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既熟悉豫王,又不会轻易受其蒙骗与蛊惑。”
苏晏喃喃道:“我……也熟悉豫王……更不会轻易受其蒙骗与蛊惑……”
朱贺霖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不行,绝对不行!”他受激过度似的,霍然起身,大声道,“朕绝不会同意你去大同,去打探豫王的虚实,查证他是否有不臣之心!你这病才刚好,北境条件恶劣不说,入冬还冷得要死,你去得吃多少苦头!”
皇帝越是态度坚决,苏晏越是下定决心,平静地说道:“皇上心里知道,臣才是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