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和感知的标记在屏幕上五颜六色,它们活泼地跳跃,就像春天里随风起伏的花田,轻盈而明媚。
“稳了。”穆克医生转回头。
盖缪尔伸手握过来:“是的。确实是的。”他长长地吁气,侧身对助理说道,“娜莎的背景增强不需要了。”
监控室里的一堆人都发出松气声。
这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必须保住失感症病人和外界互动、能够自立生活的能力,所以,若是绯缡的记忆输出的是简单贫瘠的灰败色调,即使能恢复她的内置通讯器,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样的话,医疗组只有一个选择,在这个节点,像穆克医生上回做的,不断通过虚拟情境为她灌输娜莎的过往经历,这一次更要加强、具细,让娜莎从出生之日起构筑的每一件事都丰满,而且还将安排一些现实支撑物,比如娜莎在首都星的租住房,娜莎小时候的玩具……通过这些实物,建立一个具有持续生活经历的娜莎人物,让她能够和世界互动、继续生活。
这样,无疑是饮鸩止渴,绯缡康复的机会将渺茫到看不见,但至少,娜莎还具有充沛的活力。虽然,也没有人能够保证,那样被刻意加固的虚幻经历,到底有多经久,而当下一次记忆裂缝来时,除了继续加固,更加没有机会尝试唤醒绯缡了。
现在,这个节点证明,不需要加固娜莎了。
对医疗组来说,这是最美好的结果。
盖缪尔医生带来的专家们刷刷地记录着。甚至有些人,是用笔在记录。穆克医生注意到的不同记录载体至少有五种以上。这个庞大的专家组,做事神秘低调,但倒是一点都不吵,也不要穆克医生多招呼。
盖缪尔的团队此时几乎占满了监控室三分之二的空间,佛恩约翰医院为了不输阵,这次给穆克医生增派的同道们占了另外三分之一的空间,也还是比不上盖缪尔的人多。
“叫檀安去问绯缡,什么引发了出发那天的刺激大爆发?”一个专家轻轻地挤到盖缪尔的旁边,说话压得低,却挺急,“我这个问题很重要,盖大给安排一下。”
“檀安自己就是钩子。”另一个说道。
“我知道,但檀安的什么,他的眼神?什么样的眼神?他的举止?什么样的举止?我要更具体的。”那专家请求道,转向另一方,“穆克你说呢?”
“你可以让檀安去问。”穆克点头道,“他知道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帮你问。”
“是的。”那专家松气道。
“那就让檀安去问。”盖缪尔医生见另一方没意见,便吩咐负责照管商檀安的小组。
“即便问清楚绯缡病程中的所有细节,你也不可能在其他失感症病例上复制同样的成功。”穆克医生摇头道。
“穆克,”盖缪尔医生看过来,连忙道,“这当然是你和佛恩约翰医院疗法的成功,我们不会……”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盖缪尔。”穆克医生脸上浮起既像欣慰又像遗憾的神态,“我的意思是,阻断疗法本身并不稀奇,很多医家也都在用,但是失感症病患这么高的不良预后率,阻断疗法比起其他疗法并没有更突出的优势,唯一比较明显的短期优势在于,用一个构造的人物,可能带动本体对于外界意识的重新启动。但在第二阶段,往往止步不前,甚至造成虚构人物的自信崩塌。”
“究其原因,是因为对于失感症病人来说,他们在记忆接续阶段缺少檀安这样的人物。”
穆克看向监控屏的左边,檀安正闭目浸在维生液中,神态平和温柔,他的嘴角微翘,似乎就这样浸下去,也不会焦躁。
“我们很难再找到檀安,他既是致病性记忆里的一份子,参与度非常高的一份子,他无疑非常熟悉她的致病性记忆,他又肯无比耐心地帮她重新梳理,而她也能接受。”
穆克继续摇头:“很多失感症病人的记忆里,找不到这样的火种。比如我们也能给病人刺激,让记忆松动,但是然后呢,致病性记忆里没有火种引燃本体的重新互动意识,相反可能是更糟糕和更迅疾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