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言枢却完全不同,他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远超常人,小时候尚存着几分童趣,但是随着年龄长大,他的脑袋像是永远装不满的海洋,不管师傅们灌输多少东西都能悄无声息的吸收干净。
成长中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快乐的事记得,难过的事却也无法忘记。
他懂得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却越来越沉默,有时候,就连邵循这个亲生母亲都不能完全捉摸透他的想法——他真的跟她见过的所有孩子都不同。
赵言枢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大侄子赵煜,但是邵循却发现,到如今两人相处中自己儿子总是沉默而迁就,他不是因为赵煜跟他聊得来而跟他做朋友,而是因为跟他是朋友所以愿意迁就对方。
他的伴读都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了课业进度一致,都是比他大不少的少年,但是他们却完全不能把这个朝夕相处的太子当作朋友,这些少年在赵言枢面前很敬畏,与大臣们面对皇帝的态度几乎如出一辙。
或许这对一国储君……或者将来的皇帝来说是好事,但是作为“人”来说,则再糟糕不过了。
邵循知道这不正常,就算是皇帝,也有几个很聊得来的旧友,彼此幼年就相熟,相处起来君臣之礼都要打折扣。
每当想到这里,邵循就不得不为这孩子以后担心。
现在还好,他还有父母在,她是母亲,赵言枢依赖她,愿意跟她诉说心事,而皇帝作为父亲对这个儿子十分了解,父子俩个很有共同语言。
但是有一天他们不在了,谁能陪伴这个聪慧而敏感的孩子,又有没有人能陪他谈论心事,排遣忧愁呢?
邵循精致的眉毛微微拧起,赵言枢见了,像是能读心似的,不问母亲因为什么发愁,只是说:“娘,你不要担心……”
邵循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最后才卸下了那口气。
3未时
赵若桐来看望邵循时,她才把那点心事告诉了最好的朋友。
赵若桐微笑着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阿枢还小呢,你怎么就知道他将来遇不到志趣相投的朋友,说不定将来的太子妃就是他的知己呢?”
邵循托着腮,看在公主眼睛里,有种她还是十六七岁时的那种稚气,她叹道:“你说的对,说不定我就是想的太多了……”
“可不是杞人忧天么?”赵若桐取笑她:“可谁让儿女都是债,这几个就够你操心的了,再多些怕就要愁出白发了。”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看到邵循的目光转过来,赵若桐急忙道:“我无债一身轻,循儿,你可千万别想我母妃一样唠叨。”
她低下头:“我不喜欢孩子。”
提到这个,邵循心里其实很有些狐疑,她忍不住道:“阿桐,你跟驸马……”
赵若桐道:“我们很好……你不要疑神疑鬼的。”
邵循欲言又止,但是夫妻间的事外人插手反而不好,要说如果驸马对公主不好,她和她父皇还能给她撑腰,但是明显驸马是个不错的青年。
他刚跟赵若桐成亲时,邵循还能看出这个有几分傲慢的少年对于公主妻子很生疏,有意无意还要故意疏远,但是不知是不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关系,那孩子看赵若桐的目光倒是渐渐亲昵了起来,他比赵若桐小将近两岁,平时还叫她“公主姐姐”,看在外人眼里很有意思。
如此,倒显得号称对人家“一见钟情”的赵若桐略微冷淡。
人都是胳膊肘往里拐的,两人如今的情景若是颠倒过来,邵循八成就要大发雷霆,嫌人家不识好歹,怠慢皇女了,但是如今……她反倒不好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