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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肆拾陆

“胃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肝脏了。”医生摊开手告诉我爸他们。

电话那头,爸爸沉默了十几秒钟好像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屋子里面所有的灯都亮着,靠在门前的我一点点滑下来,我蒙住头,笼罩周围的是无边的黑暗。

我的家乡是一个封闭的小山村,祖祖辈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徒四壁。

我的奶奶瓜子脸,大嗓门,短头发,招风耳。大脚板。

从小在我有印象起,她就像个旋转的大陀螺,速度稍微慢点后就像又有一个无形的鞭子抽上来。又高速旋转。

她是很嫌弃我的,我蹲在地上,水杯立在石头上,一只手用牙刷刷牙的时候,她提着锅铲系着围裙,从厨房闪出来,我另一只捻狗尾巴草的手缩回来,赶紧端起水杯。

怎么逃的过她的眼晴,她瞪着我凶巴巴的说:“刷个牙,慢吞吞的。手乱抓没个样子……”絮叨的没完。

我吐漱口水跟吐苦水似的。

我们家背后有一个水塘,以前水位应该很高,因为到现在一直露出个两三人高的石头,有年燥热的夏天,吃过午饭奶奶去干农活了,爷爷在看电视。热气逼人,我打头,弟弟拖着洗澡盆,妹妹尾随把风,往后山水塘去。塘里长着芦苇,遮住一些绿油油的水藻,扒开塘边的小石头,背面长着青苔,还有横着走的小螃蟹。

弟弟最喜欢摸田螺,把它的壳砸个稀巴烂,用它的血腥气来捉过来觅食的虾子。

我觉得太血腥了,不过不让他来的话他就会告发我们,他还可以做苦力,所以就忍了。

我和妹妹坐在澡盆上,用手划水,慢慢往芦苇处前进。还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

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我的鞋子掉了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还是没瞒过去,奶奶把我衣服掀起来,用那种干竹条抽过来,背上手上,全是红肿的痕子鼓出来,丝丝的火辣辣的疼。一边打一边问:“做错了什么?”我哭丧着脸:“鞋子弄掉了一只。”她手一抖,竹条又抽过来。后来没知觉了。

自那天起的半月有余,我都是趴着睡的。睡着后的一个无意翻身,就清醒了,身上只是火炙的疼,心里更痛,我暗暗的想,奶奶很讨厌我吧。

我一路磕磕绊绊在奶奶不远处的注视下长大。含着苦水,咬住牙,闷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