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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肆拾陆

对于奶奶和我之间,我总觉得如白开水一般,淡淡的。

过年回家时,来探望奶奶的人络绎不绝,不乏古稀,杖朝之年的人,我奉茶的时侯,从奶奶的上一辈嘴里知晓了奶奶的成长史。

老人唾沫横飞,娓娓道来。

奶奶的小名叫瑛子。

瑛子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的过渡阶段,一穷二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侯也没有计划生育,孩子多,成活率从城市到农村由高到低,大一点照顾小的,哪有大米饭吃,挖野菜,吃玉米糊,芋头糊。

那时候穷得叮当响,小瑛子是女娃,哥哥弟弟上学的花销就大,瑛子就在同年的孩子背起书包上学堂的年纪,在田间灶间忙碌,那时侯的灶头很低,但瑛子个头矮要搭个板凳勉强才能够着。讨猪食,放牛,上山砍柴,天还没亮提着两大桶全家的衣服去河边洗,冷水刺骨,她不早点来,就没地方洗了。问她怎么洗的那么快,她笑着说,“婶子们也急阿,我快点她们就能早一点洗上,好回家做饭。”每天的日子都满满当当,夜里还要借着昏暗的煤油灯,缝补衣服。

日子困苦,小瑛子却乐呵呵的,苦难也像是滋润的蜜糖,她慢慢长成大姑娘,圆圆脸蛋,长长辫子。说话,轻声细语。声音如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

等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其实她不想嫁给爷爷,奶奶的妈妈逼着她。奶奶刚开始死活不愿意,后来却点头了。

80多岁的老爷爷张开透风的老黄牙,问奶奶原因。

我把目光转向奶奶,她瘦小的脸像一个干瘪的果核,皱皱巴巴。我想了很多理由,奶奶张合的嘴里说出来的三个字,“忘掉了。”

奶奶的上一辈,同时代的人,一起七嘴八舌说以前的小瑛子,我的奶奶。

因为缺少营养,她身上脸上都日渐消瘦,一头乌黑长发,和我妈吵架,后来动手了,女人间的冲突,不过就是扯头发挠脸蛋,奶**发被扯了一大块,后来再也长不出来了,索性就去剪了短头发。她的嗓音也在家长里短中变粗,变得不再动听。

想来奶奶是个隐忍的人,委屈的女人,她名字里有个风字,却一生中的任何一天都没有自由,从思想上,身体上,她没为自己好好活。

一年365天,她只是活了一天,重复了三百六十五次。

婚后是婆婆的冷眼,妯娌的压榨,丈夫的毒打,街坊邻居的漠视,她在繁重的农活里弯下了身子。

她一生无女,拉扯三个儿子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她还是没能停下来歇一歇。

爷爷嗜烟如命,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年轻时有事没事,没事找事,动辄就打骂奶奶。我小时侯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暴雨天,爷爷抓起瘦小的奶奶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中间是空心,有个洞的四四方方的砌起来做院墙的东西上撞,都撞碎了,哗啦啦掉下来,奶奶的血被水冲刷着,一地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