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第七日,二人一同到那祭天台贡香祭告天地。许是为这位天后娘娘破例太多,又加之那天花解方便是于此地公告天下,遂众人对天后一女子登台祭天之事,竟都未觉太过诧异。
而仪式亦无比顺利的结束,再由久未露面的天师与天通意后,转达天意。道是天启有英明神武的天子,聪慧大善之天后护佑,定会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后,台下百姓无不额手称庆山呼万岁经久不息。
除了阶上躬身而立的百官看到下阶的衣袍只有一人走动,瞬间眀悟因由为何,而跪地祈拜的百姓却无有所觉,均只在起阶处看到至尊的夫妻二人并肩同行的袍角,待那身形从眼前划过,终是没忍住好奇心抬起头,想要望一望那得天独厚,赢得天帝与上天如此爱重的天后娘娘到底是何模样。
许是民意心诚上达天听,在那身穿大红色曳地宫裙的女子被身着黑底金纹龙袍的天帝亲手扶送上车时,一阵迅疾的天风倏尔吹过,恰将天后的大氅兜帽吹下,弯腰上车的姿势便也顿住,下意识遥遥朝风向看来,也正是百姓目送的方向看来,满场百姓,就这般看到天后那白得可比天上白云般瑰丽出尘的清冷仙貌淡淡转来,竟纡尊降贵对着他们微微颌首,才旋身进了銮驾,直至帝后銮驾于众卫的拱卫中不见,惊愣在天后亲善的淡淡点头中百姓方陆续如梦初醒,却是霎时沸腾,天后娘娘绝世仙姿,亲善端雅之名便迅速于民间流传开来。
而一个月后,天帝竟再次下旨令普天同庆,原是天后娘娘身怀龙嗣,功绩无双,特许天下百姓与君同乐,二赦天下。
现如今,天后娘娘之美名,圣名,亦是携进门有喜之天赐之福已尽被天下人诚心接纳,后位已然稳如磐石。
而此时,纪妤童正怀着实际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于九层揽月阁中看阅周洺修送进来的消息。
天下兵马二百余万尽在缪靳掌握,朝堂百官亦尽皆俯首,他的地位当真是稳如泰山无可撼动。
可她想要拥有与之一较高下的权力,武力基础乃重中之重,套用后世伟人的话,枪杆子里出政权,所以,这军权,她得有,更得要!否则,若当真五年期到,他食言反悔,她仍然无计可施。
时机,时机,要有一个能让她插手军权的时机啊。
而她纵有医术,但医术不救国--是啊,医术不救国,是因为现下的国并不需医术救治,可民需要医,而军队,更离不得医!
须臾,她方抬起眼轻轻舒了口气,就这般随手将其放于小几上,丝毫没有担心会被一旁伺候的宫人窥到转报给天子的担忧。
“娘娘您起身小心,奴婢扶您。”
含英与含衣二人见她手按木几欲要起身的动作忙上前小心搀扶,待她起身站稳后又忙收回手退后一步,这些时日以来她们已经摸透了娘娘的习性,知她不喜外人触碰,便只在她不便的时候出现,随后便就这般随侍在身后时刻警醒着。
且现下娘娘身份尊贵堪比天子,再加之她的真实身份,在她们心中其实已经比对待天子还要慎重,遂也就更加不敢生有异心,而是主动将她随手搁下的信件小心遮起。
纪妤童无暇去想她们的想法,心里思索周洺修所提之事。有一点二人的观点是一致的,虽现下她有比肩天帝之名,可到底无有根基,若贸然插手国事非但不会有人听从,反而会引起反弹及诋毁。
所以,她若想要插手朝政,必要有一个合适的时机,不论是有心,还是无心。遂现下,唯多听多看,默默发展根基势力方为上策。
说白了她现在拥有的地位,尊崇,都是源自于他的施恩放纵,于她自己没有丝毫关系。若他想,他可以随时收回他给予的一切。
譬如现在,她虽于宫中可随意行走,他的御书房她亦可任意出入,哪怕是那奏折她亦可以翻阅,便是她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打败他,他亦好整以暇任她施为。
可她却召不得周洺修进宫详谈,亦出不得这深宫,只能以书信传之。遂她现下仍是在他给予的空间里得到虚假的自由。
想到此,纪妤童紧了紧握着栏杆的手,仰望着冬日带着冷意的清洌天空深吸口气,微闭了眼缓缓吐出。罗马尚不是一日之功,她已经拥有了最先决的优势,她缓缓睁开眼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眸中的神色坚定而明亮,再看不出丝毫迷茫与沉郁。
“你现下身子娇贵愈重,需得好生养着才是,怎还爬得如此之高?便连手都如此冰凉?”
后背蓦地贴上来一具腾热的身躯,一双大手也从后方强势的拢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高大的身体霎时将天风掩住,也驱散了令她神思清明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