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治疗方法是什么?”
毫不迟疑地,邢学宁在殷然话音刚落就开口抛出了下一个问题。殷然的手指捏着笔帽轻轻拧了拧,片刻后开口,“我的治疗方法可能会让你很痛苦,但是我能保证会让你慢慢好起来。”
“你也会把我绑起来强制催眠,让我回忆之前所有的事情?”
“什么?”
“或者说会用电磁片干预我的脑电波,给我开大剂量刺激多巴胺分泌的药物让我忘记痛苦长时间处于兴奋的状态?”
“邢先生,你”
“还是你会把我当成精神病定论,告诉我们队里我需要去精神病院接受封闭治疗?”
邢学宁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恐惧过去,害怕治疗。有人在推着他,催着他康复,可所有的一切却都会在他极端的心理防线中演化为更加剧烈的痛苦,这些都是在他生命的进行时经历的。
殷然不是没听说过有一些治疗应激障碍的医疗手段,他们更加极端的将病人强行推回到过去,想要找到应激源却从根本上就走错了路。外力干预,药物干预,语言干预,三者强行灌输在像邢学宁这种精神已经处于临界点的病人,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邢学宁的手死死地捏着毯子,鬓边渗出汗珠。他曾经遭受过什么殷然不用听便能猜到一二,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心理咨询抱有如此大的排斥。
“你不用把我当成医生,我也不会对你采取器械治疗。作为心理医生本来就像个大型垃圾桶,我的工作是倾听你的苦恼和让你走不出的故事,然后引导你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我的目的是让你好起来,让你摆脱痛苦,而不是让你更加痛苦。”
“我不信。”
“那邢先生你在做尸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被你开膛破肚的死者他们相不相信你?”
“你道德绑架我?死者怎么可能和活人”
话说出口,邢学宁突然收住了声音。殷然说的话不中听,但是或许就是这个道理。自己在刑侦部门做尸检的工作,很多时候在根本没有查清楚尸源的情况下就先一步对尸体做了初步尸检,目的就是尽快将尸体的死亡现象定论,更快的向侦查部门提供线索展开讨论和下一步搜捕。
躺在冰冷台子上的人早就没了生命体征,他们和自己,就像是自己面对殷然一样,只是初次碰面,却把这具身体的一切交给了自己。
“我想你不是一个不明是非的人,邢先生。我没有道德绑架你,说白了我们的工作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你的目的是为死者沉冤昭雪,我的目的是让经历痛苦的人重见光明。或者说,你就当我是个八卦的人,就是想听听你心里的故事。听过之后我给你留下读后感,让你体会我这个视角看到的东西。我不收你的钱,也不给你开诊疗单,你甚至可以今天踏出这个大门再也不回来,毕竟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但是你要知道,倾诉出来和自己郁结,这两种发展的结果是天壤之别。”
殷然的语速平缓,双眸却不似最初看向邢学宁那般温和。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像是要捕捉邢学宁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细节。他抛出了橄榄枝让露水沁入邢学宁这块已经龟裂的心房,缓缓渗透之后,是开裂,还是逐渐闭合,只能看邢学宁自己想不想要得到救赎。
室内片刻的沉寂,殷然偏头看向一旁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