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燕王府中有了“阿靖”与“小敬”。
但辛靖还没来得及多抱抱这只小猴子,小猴子他就突然变成了个粉白的软团子。能念书写字,长到不让他抱。
可是辛靖觉得这个“敬,肃也”说得不好,因着他家小敬到了七八岁时,已经显露出“肃”,即十分严肃,笑颜难得。倒不是不开心,而是自觉端肃,不肯如寻常小儿一般张口大笑,有违他书生的斯文。
没错,才这般小,辛敬已经自觉是个读书人,要端拿的起,还要吝啬笑容。所以他每每见到吴煜这个小痞子,眉头都能皱的出了印。
这时候老三辛笠也已经长到了狗都嫌年纪,他没出来之前,燕王妃还一直忧心不要如他二哥一样是个小面瘫,岂料出来没几年,就已经是整个府里都躲不及的捣蛋鬼。
燕王私底下给辛靖讲:“虽说你二弟的名跑偏去显了,但好歹也有些作用。看你三弟,都起了个笠字,就想他收敛自制些聪慧灵怪,不要以捉弄人为乐。”
他父亲话正说这,两人就看辛笠从廊下屋窗翻爬出来,回头一见他们俩,又脚下抹油一般溜爬回去。
燕王怒道:“......看见了,出来,从正门!”
辛靖这会儿已有些少年人的身形,正疯狂的长着个,吃再多也胖不起来,故而一身墨色劲装往跟前一站时,隐约有些燕王威严的迫势。
他看着父亲去收拾辛笠,自觉这小子自己插不上手,转身往阶下去,就见他二弟蹲在院里的池边一动不动。
“小敬在干什么。”辛靖从辛敬后边俯身一同看去,见他手里捏着枝花,伸在池里边逗鱼。看见辛靖的倒影,辛敬从怀里慢吞吞的摸了一会儿,又拿出朵压的皱巴巴的花递到头顶上。
“娘给的。”辛敬仰头望他,面无表情道:“香。”
辛靖十分温柔的对二弟笑,没接花,而是捏了他的脸颊。“你留着,大哥的都给你。”
辛敬被捏的口齿不清,“窝的,也给阿靖。”
跟父母亲学的,辛敬只叫他阿靖,不叫大哥或哥哥。
辛靖垂头和他对视,两双眼睛都映着对方。辛靖一个劲的笑,将他整个一团抱起来,翻到自己背上。
“走,大哥带你去骑马。”
“不骑马。”辛敬趴在他后肩,听到骑马就紧张,赶忙建议道:“骑阿靖。”
辛靖颠了他几下,背着他往门外去。“好,那就骑阿靖。骑着阿靖去抓兔子好不好?东草场的小兔子,抓回来给小敬养。”
“不养。”辛敬怕他听不见,又趴在他耳边道:“不养。”
软软轻轻,让辛靖心都化了。这是阿笠那个小混蛋能比的吗?小敬乖的就像他养大的兔子,香香软软,一本正经也很可爱。
然而可爱的小敬没过几年就渐渐显露了他的另一面天赋,就是毒舌。他通常不大爱说话,就那么披着清俊的外皮往边一靠,直挺端正,像个正人君子。可但凡一开口,三句就能吓退小混球辛笠,一个眼风就能让进退自如的长兄辛靖绷紧脊梁。他在文上的天赋也尽展无疑,清谈笔书,都能横扫千军。辛靖从前是不信舌战群儒这么个事,有了辛敬之后,他对造出这个词的人钦佩的五体投地。
等到这会儿燕王已经匀出大小军务给辛靖忙,他常常离家好几日,有时候要去柔回,就会十天半个月在外边。他跟着军队,最起初连饭都抢不上,因为没有任何军功在身,只是个新兵蛋子。北阳军只认燕王,燕王把他扔进去不当儿子看,那就没人把他当燕王大公子看。饿极的时候就让自己面壁想大大小小古往今来的战役和将帅,用天降大任来说服自己。
这一年过去,他既长得高,也瘦得厉害。人去了骄矜,就显出更锋利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