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刚上完课，她就接到了熊爸打来的电话。熊爸告诉她，今天他带律师去医院找肖益辉了，向他展示了购房合同和购房票据上的名字和日期，名字是熊璐，日期是熊璐大学毕业那年的时间，远在他们结婚之前的一年多。熊爸说道：“小璐，他不爽快离，你起诉离婚就好了。房子没他什么事。他为难你，告诉爸。”熊璐早已泪流满面，爸都是快七十的人了，不仅没有从她这里得到多少爱的回报，还尽为她操心忧虑。当初也想得那么周到，购房合同留有复印件，票据保留完好。父母之爱子女，则想得长远，果然自古及今都是如此。

当天晚上，熊璐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熊美说道：“妈妈，你打算和爸爸离婚是吗？爸爸都告诉我了，他说不想和你离婚。我告诉爸爸了我尊重妈妈的选择，所以你不必顾虑我。只是有件事，想拜托妈妈，爸爸纵有千种过错，但还是我的爸爸，我没有选择，请您允许他住在家里。”熊璐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赶走他。

一个星期过去，熊璐一直没有回家，又用邮件的方式给肖益辉发了一份离婚协议，问他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并用短信通知了他注意查收□□邮件。

肖益辉也难得地回复了她：邮件收到，我会好好考虑。就快过年了，美美也要回来了，过完了春节再说可好？

在熊璐的记忆里，肖益辉是几乎没有服软的时候，总是那么高慢冷硬渣。他态度一缓和，熊璐就心软。她稍作犹豫之后，回复了一个“好”字。

过两天闺女就要回来了，熊璐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去住。闺女虽然懂事了，大学生活过得很充实，忙社团活动，忙学业，还在一个西餐厅打一份工，好像没有因为父母感情的破裂而有消极的情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内心没有受到伤害。熊璐其实一直有注意，孩子在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和肖益辉有所争执，总是尽力做着贤妻良母的形象。肖益辉有时候乱讲，她都是说你爸爸喝酒喝多了我们别理他而貌似漫不经心地带过。特别是肖美读高中后，她多次私下提醒他，我们的矛盾不要暴露在美美面前，尽可能不要给她留下恐惧婚姻的阴影。他也算是配合的。

就在她为要不要回家短暂恢复一家三口的生活模式踌躇的时候，肖益辉打电话过来了。他说道：“熊璐，同事老家杀羊，我买了一大腿，分割成了几份。你回来吃晚饭吧，趁新鲜今晚做个火锅。我还准备等下给你爸妈去送一份。美美要回来了，你看看家里还要采购些什么好吃的，列个单子给我，我去买。下午我休息。”熊璐只说了几个哦，完全是一脸懵逼，这变化来得电闪雷鸣。直到肖益辉说：“我去给你父母送完羊肉，就来学校接你。你什么时候上完课？”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一点儿都不习惯了。她连忙说道：“我自己回来，你不用来接。”然后她立马挂断了电话。伫立良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做给美美看，也想着要好聚好散，日后好相见？也算是开窍了。

她在回家的路上，熊妈来了电话。她告诉熊璐，肖益辉送了一腿羊肉来了，还送了一壶橄榄油，说是单位发的过节物资，还大方响亮地喊了声妈妈和爸爸。上一次喊他们爸妈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熊璐说道他送了来你们就收下吧。但是心里的震惊仍然无以平复，思路完全转不过弯来。就像走在一条本来看得到尽头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忽然遭遇了九曲十八弯，全然不符心理预期，而让人茫然无措。原本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多年不做，以为也不会再做了，突然来做，不由人不多想。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是舍不得这房子吧，为五斗米折腰，也真是豁出去了。

回到家，肖益辉已在厨房忙碌了。看到熊璐回来，他把手往围裙上一擦，边拿过她手里的背包边笑着说道：“你检查一下，看还要加点什么配菜。羊肉我已经炖上了。”厨房里洋溢着骚膻的气味，望着判若两人的肖益辉，熊璐精神有些恍惚，觉得穿越了，穿越到了什么时候，已经记不得了。

他看着怔愣的熊璐，放下包，又过来弯腰拿起一双棉拖鞋放在她的面前：“怎么了？你换鞋啊。不习惯我这么勤快吗？”熊璐一边换鞋一边说道：“真是不习惯呢。”肖益辉看着她换鞋，继续玩笑似地说道：“以后会习惯的。以前都是你惯的，什么事情都不喊我做。我其实是苦农民出身，家里什么事请没做过？被你惯得都快忘记怎么做事了。以后你要离开了，我不勤快不行了啊，也想趁你还没离开，给你做点事情。”熊璐莫名地鼻子一酸，心想以前你干嘛去了，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示好，冷酷到底不好吗？

他已洗好了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放在饭桌的盘子上，迅速拿起水果刀唰唰唰，果皮就成了一串绵延的花边，他边削边说道：“别人讲早上金苹果，中午银苹果，晚上铜苹果，其实什么时候吃没大分别。羊肉才炖上，你先吃个苹果。苹果大，咱共吃一个，三九时节，冷食吃多怕寒胃。”熊璐无言地接过苹果，像个客人，竟然有些拘谨，小口咬着，在口腔里嚼碎煨热才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