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
沈梦鹤耐心听人讲话,半晌没有下文,他便将话题接过来笑道,“那好,若有需要我和阿宴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同我们讲,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程宴在一旁坐着打量姚徵,他发现姚徵话很少,几乎不会主动说话,如果他想隐藏自己,你可以很自然地忘记房间里还有这个人存在,联想到他略显奇怪的装束、身上的刀伤、以及最初被季筠海的人追捕,程宴微微蹙眉,“沈十三,季筠海那边你不打算知会一声么,你别忘了,他可是老季要抓的人。”
“已经知会过了,”沈梦鹤轻轻抿了一口茶,沈十三是他的小名,只有几个朋友私下里会这么叫他,“筠海说之前是误会,现在既然已经查清了,姚先生要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程宴没有继续说话,沈梦鹤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医生身份有关,平日里温和爱笑,待人待病患十分体贴周到,但若细品,又总能从他身上品出些什么其他的味道来。
“阿宴,姚先生还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程宴点点头,见姚徵脸上确实又有些困乏,便起身为姚徵理顺被子,跟着沈梦鹤离开了。
两个人一走,房间的门被带上,姚徵脸上困乏之色全无,一双灵动的眸子直直瞧着房间顶部,他忽然在这一瞬间真正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姚徵又休息了几日才离开。
走之前向程宴正式作了告别,感谢他和沈梦鹤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并再三保证日后一定会还钱。因为沈梦鹤工作的原因,离别时没有和他见上面,姚徵只得麻烦程宴代为转达。程宴看着少年人穿的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穿有什么不妥,认真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家里请的那位教古文的先生,先生喜欢穿黑色大褂,戴一顶瓜皮帽,长长的辫子夹杂着明显的白头发,说话走路透着老态龙钟的味道,程宴不喜欢他“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有一次在外面玩,程宴背着手模仿先生讲话,姿态神情夸张得很,不想被路过的父亲看到,程父将他领回家,单独训斥他道,
“为学生,不尊师重道,如同为人子,不尊孝道。”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你今日因为他人与你不同,就笑话、讲人家的闲话;来日若有人与你政见不一,你要怎么做,难道要不择手段排除异己吗?”
“你日后大可不必富贵显赫,但我希望你明白,做人,要知善恶明是非。”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个道理,你蹒跚学步时你的母亲就在你耳边教导过你,现在你全然忘记了吗?”
那天,程宴在书房里跪了很久,对着书架上那些厚厚的书,还有墙上挂着的字画。打那之后,他再没有笑话过那位教书先生,他跟着教书先生在文字里溯古思今,后来又转身投入戏曲,那些长久以来的积淀为程宴推开时间的大门,呈现出一幅巨大而优美的画卷,人物生动花草丰茂,飞禽走兽栩栩如生,神话传说极尽中华之美。
思绪飘回,程宴将目光落在姚徵的身上,少年人单薄的身形好像承载着时光的重量,恍惚间程宴又嗅到了教书身上特有的沉香。良久,他缓缓说道,“要是你实在不知道去哪,就留下来吧。等到你真正有想去做的事情的时候,再离开也可以。”
他没有等到姚徵说“好”。
姚徵沉思了一下,回道“谢谢,但…还是算了。”
又过了一会,才听到有人在时光里轻叹了一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