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心捡拾佩刀,后退,再后退,直至退无可退,依靠着一棵老树,重重喘息。左手手腕脱臼,右臂深伤涌血,他握不住刀了。
可即便没有受伤,他也再握不住刀。
一杆长矛贯穿他的身躯,直直楔入树干中。鲜血顺着树干、长矛,如溪淌落,他面色苍白,又如冬日无阳天。唇角挂血,一如不久前呕血故去的春容。
春容,他想。
长矛被人拔出,他捂住伤口,沿着树干滑坐在地。低垂着头颅,未死,却也无生。最终是沈丛匆匆赶至,拦下准备取他性命的江湖客们。诸多疑点未解,沈丛需要他活着道明真相。
沈家院,郎中进进出出,姑且保住祝眠性命。
沈夫人在喜堂之上来回踱步,无数好友往返来回,送来的消息却都是寻不见沈轻轻与方羡鱼的下落。
不久,迟州城中疯传,牢狱有两人纵火劫囚,皆负重伤离去,现场遗落一只银铃铛。兰溪得信,匆匆赶去衙门一探究竟。探得是江菱雨与沈轻轻劫走元絮,此后三人皆是下落不明。
新婚喜气荡然无存。
愁云罩于沈家院。
客栈有人登门,送来两件冬衣,一件竹篁绿半臂袄子,一件淡绿外氅衫,皆是祝眠的物件,被侍女送到房中,归置在案台上。
数日后,祝眠自昏迷中苏醒。
他扫过空空荡荡的房间,在不远处案台上望见那两件衣裳。
“在铺子里瞧见块竹篁绿的料子,颜色纹章样子都好,擅自做主给你定了件新衣。又配了件外氅,隔几日就送来。不张扬的。你可安心穿着。”
他想起之前夜间春容在他耳边的絮语。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竹篁绿,但春容瞧着漂亮,他就说好。他也不怕张扬,一向有什么穿什么,花红柳绿照穿不误。
他艰难爬下床,抖开那两件衣裳。外氅是另配的,那件袄子应就是她一眼相中的竹篁绿。她瞧着漂亮,自然是好。他不顾穿衣动作是否会撕裂伤口,只将衣衫穿好,推门行向外去。跌跌撞撞地走在院子里,院中侍女仆役见了,不敢上前拦他。
沈丛闻讯而来,拦在他身前。
他无暇理会沈丛的喋喋不休,他要去找春容的尸身,还要赶在除夕夜前抵达软玉楼。他答应了春容,他就一定会去,绝不会迟。
春容。
他忽然听到沈丛提起春容。
于是定住脚步。
“方羡鱼师从沈掠光,他们师徒二人带着春容的尸体去洛神居寻蔡寒祸。应是蔡寒祸未能医活春容被杀。”
“春容的尸体在哪儿?”他木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