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宴,众人尽兴而散。春容醉步慢行回廊上,倚栏将倒未倒之时,祝眠忽然现身将人扶起。
房中,赵春娘刚浸热帕子,拧好后欲要出门寻她,便见祝眠抱人归来。
“我来。”祝眠将人安置榻上,褪去鞋履外衫,盖上锦被,接过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擦拭掌心。原本细嫩白皙的双手,如今磨出许多茧子。他得了空闲,仔细去看她腕上疤痕,只觉怵目惊心。
帕子渐渐冷下,不宜再用,赵春娘便适时又递上一方。
他再为她擦拭脸颊,将面具一点一点揭下。她易容的手法高超巧妙,只需些许皮料脂粉,就将面容改换。如此一来,喜怒哀乐浮于面时便十分生动自然,哪怕凑近了看,也难看出端倪。
赵春娘再到床边,望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不由惊诧出声。她立刻掩住嘴巴,以免再发出声,旋即奔至门边锁好门栓。
“是,是姑娘。”赵春娘喜极而泣,喜难自抑,不由伸手去拍打祝眠肩膀,等待着看对方反应。但祝眠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说:“不可声张。”
赵春娘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代我转告老胡,明日起,我会换张脸。”
“换张脸?你也要易容?”
“今夜宴中人,皆与我有旧仇,不便现身。”
“姑娘知道吗?”
“知道。”
祝眠望着春容。她面泛酡红色,嘴角弯弯。他随之笑起,眉眼皆染春风色。
赵春娘终于镇静些许,看着他展露笑容,鼻头一酸。三年同行,对方所历之苦瞬间自脑海中闪过。他毫无保留授她刀法,意志消沉自我折磨,浑浑噩噩,生不如死。他像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世上,直至今日,终于还魂归窍。
所谓旧仇,曾有她一份,令她强按下一丝恻隐之心,三年之间,说尽冷言冷语。心中仇怨在这一刻瓦解冰消,她悄悄退去。阔别三载,诸多磨难,只盼,只盼他们团聚长久。
半夜醒来时,春容口渴难耐,侧身欲要起床。
一盏温茶送到眼前,一盏烛火悠悠升起。
祝眠一直在床畔守着。
她偷了懒,不肯去接,便就着他递来的茶盏呷一口温茶,眉眼堆笑。
“喝了多少?”祝眠低声问。
是问饮了多少酒。
她回答说:“不知多少,只知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