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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不多就要看见那个邮局了,它在僻静街道的那边,门脸在一排小叶榕树的后面,藏在荫凉里,等着人去找它。我等了很久了。
它准时开门和关门,玻璃门上有中国邮政的标志,绿色的,大雁在飞的样子。
不知道它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它,惦记它的人会一直惦记着它。
它关门的时候,先是玻璃门关上,然后金属卷闸门从顶上慢慢放下来,发出哐当的声音,半条街都听见。一个穿有绿色条纹白衬衣的阿姨弯下腰去,在地上锁住它,她的钥匙很多,哗哗响。
我的脑子里回荡着音乐,步子合着音乐的节奏。我喜欢自己给自己配乐,这让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每一根骨头都被生命的愉快感敲击着。
我盼望推开玻璃门的那个瞬间,里面的冷气把你一下子包裹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像吃了冰激凌一般。那个脑后有发髻的阿姨始终埋着头,做她手里的事情。柜台太高,我只看得见她的头发。不过,她知道我在等。她就是这样,总要让人等上一阵,才会搭理你,显示出她手里的活比你重要多了。等到一定的时候,也就是顾客快要失去耐心,快要生气,要说指责的话时,她才抬起头来,瞥你一眼,看起来很累,又很严肃的样子。
她肯定还是那样。我耐心等着,我要让她知道我比她有教养,所以我会一直等着。等她过意不去,抬起头来,问我的名字,然后把信递给我:“给,你的邮件!”
我会像成年人一样,很严肃地接过来,我的邮件。然后,我就看见小根的字,小小的,笔画很认真,像很多小苍蝇被串在一起。有邮政编码,有地址和我的名字,还有他的地址和邮政编码。
我希望他把我的名字写得漂亮些。他会的。
事情和我预想的有些不同。
当我快要接近邮局的时候,那玻璃门里的一个身影让我突然愣了一下。
我犹疑着,心怦怦跳起来,站在街边,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天气虽然很热,他却穿制服,好像刚刚从外省到达此地。他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又走上一小段,更接近邮局一些,但只是在街的对面警惕地张望。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那里有什么情况,我会不等他们发现我,立刻像一个灵敏的原始人那样,转眼消失。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它通向一个大楼的停车场。我可以先跑进停车场,再转出去,总会有出口。如果出口被堵住,我甚至可以跑到大楼里藏起来。
再近些,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警察,比划着手势,和邮局的阿姨说话。她显然对他,或者是对他所说的事情十分重视,因为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站起来和他说话。
之后,他转身去柜台外面有电话机的格子间,开始打电话。
我认出来了,他是马叔叔,那个风镇的警察!
我撒开双腿,向停车场的方向狂奔。但我没进去,一瞬间,我想到了它里面和出口的摄像头,立即做了另外的决定,折向西边的街道。
太阳底下的热风在我耳边呼呼响,我脑门发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把我的肋骨撞疼了。
我像惊马一样奔跑。
我又像旋转中的风页,转得越快,越不会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