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彭师傅见过他一面后,后续又打了四五个电话过来,说来说去都是催他还钱。他没办法,东拼西凑了三万块,打算先还一部分。彭师傅对此并不满意,还是希望他能够一次性还清。
毕竟是他跟人借钱在先,站不住理,现在他就差愁白了头发。
陶浔阳下课回来,家里一片昏暗。她打开灯,才看到了阳台上的身影。伏清白搬了个椅子,坐在阳台欣赏夜景呢。棉花糖依偎在他脚底下,已经睡了过去。
她从冰箱里拿了瓶冷饮,一边喝一边往阳台走去。
“你在这里坐着,没虫子吗?”
伏清白回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望着窗外。
“你回来了啊。”
“嗯嗯,你晚饭吃了吗?”
伏清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来另一件事,“你看了吗,河对面新修的那些楼盘。”
陶浔阳顺着他的话望过去,对面要建一个中学,附近又修了不少高楼大厦。
“看见了,怎么了?”
“你跟我说,一个石场的管理人员一年能赚一百万,那一个石场的老板,一年能赚多少呢,两百万?一千万?一个楼盘的老板呢,一年又能赚多少呢?”
陶浔阳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伏清白自己也很困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凡良知没有泯灭的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房地产老板一年能赚一个亿,而你们这些采石场的工人,一年工作三百五十天,一年赚个十万块算是顶天了。他们吸着你们的血,反过来轻贱你们,鄙视你们,你们就是他们王座下成千上万的尸骸。”
如果伏清白再清醒一点,他就该当即往这个窗户跳下去。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歌颂他们穷苦人身上的坚韧不拔?
伏清白一直想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是他不该买挖机?是他不该卖挖机?是他不该帮助张潜出国留学?
他不清楚,他弄不明白,可能是因为他见识浅薄,可能是因为他没学历低下,也可能因为他生来就固有的贫穷。
这一瞬间伏清白就像个信号塔,一圈一圈往外传递着讯息。可是他传递的是人类文明未知的信号,无法被人类捕捉和读取。
陶浔阳也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太过残忍了,于是没再多说什么,悄然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