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中国的宝贝!被法国人藏在玫瑰山下。若安先生肯看在我们一家,看在美玉的情分上,帮我把玫瑰山下的宝贝挪走,林老三感激不尽。”三爷躺着给安德烈拱手作揖。
“三爷只管挖,挖开拿走。有人问起,当然是我在私自扩建玫瑰山。”安德烈甚是轻松地说。
“先生不怕被人追究?”三爷问。
“东交民巷那帮人,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他们把我们丢在百望山,不顾我们安危。是您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我的恩人!到了咱们就开挖,一刻都别耽搁。”安德烈很是激动,他知道美玉为了救大伙儿,跟着那些人走了。他难过极了,但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就像,他从未让任何人察觉到,扩建玫瑰山是为了献给他挚爱的美玉。
“嘉略,代我给给安先生磕头。”三爷动不了,一动就天旋地转,便让嘉略带自己行礼。
“得了得了,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宝贝?”安德烈问。
“是中国的图腾,圆明园遗失的铜质龙首。那东西并不值钱,铜质的罢了。只是那龙之首,是我们华夏的象征。”三爷说。
“那法国人要一个铜质的龙首做什么?三爷,法国人总是强调什么文化,什么信仰,他们最喜欢这一类有文化价值的东西。那些该死的骄傲的法国人,知道他们的公路上为什么不需要路灯,因为他们总是把自己当成光明。对,他们把自己当成全世界最伟大的民族,是全人类的救世主!更不能理解的是,他们总是嘲笑我们比利时人的口音。拜托,嘲笑我们的口音,您能理解么?!为什么我不肯在医馆行医,就是因为我讨厌法国人。巴斯德院长很好,但他是法国人。所以,亲爱的三爷,我一定帮着您,把龙首,留在中国!”安德烈致辞一般地宣誓完自己的主张,说完长长地吐了口气。
听了这些话,三爷冲着安德烈伸出大拇指,安德烈耸耸肩,继续说道:“法国人还有什么好骄傲的,他们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当今的世界,是英美的天下!”
安德烈肯出手相助,这样的好消息,大大缓解了三爷的痛苦,他的眩晕也一下子减轻许多,也不觉得路途有多颠簸了。
车行至山脚时,路过那座破庙。三爷往破庙里张望了一眼,然后对安德烈说:“安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好?”
安德烈说:“休息好,几天;休息不好,十天半个月吧。”
三爷心想:不知哥嫂是否安好,得找到他们,龙首出了玫瑰山,得有人守着。
百望山医馆的逃荒者们已经撤离,走单骑的洋人们早一步抵达百望山,见几辆马车驶来,出来迎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嘉柔和孩子迎进医馆急诊留观室,三爷也在另一个病房躺下。大家看着又脏又乱的医馆,默默地清扫起来。这一天是西历1900年8月14日。
三爷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太阳落山。他想起美玉的话,“每到太阳落山时,便失落”、“烦恼和悲伤一起来”。此时的三爷也体会了这些话的意境,他在巨大的失落、烦恼和悲伤中,沉沉地睡下。
一觉到天明,医馆随着天微亮时的鸡鸣声,一起苏醒。众人起床,继续清扫。三爷也睁开眼,所视十分清晰,他很是安慰。尝试坐起身,下床走了两圈,无碍。他先到嘉柔房间探望,瞧见嘉柔、沈易氏和刚出生的儿子,还在安稳地睡着,便转身到医馆外。他准备交代好玫瑰山的事儿,然后立即进城去营救美玉。
“三叔,您好些了么?这么快下床?”嘉略正在清扫院子,见三爷过来,急忙迎上去问。
“好了,看东西清楚,也不晕了。我们得去找到那对夫妻,不然龙首挖出来也无处安放,还会被人劫走。另外,美玉那儿,我得尽快进城去找她。嘉略,三叔是分身无术了,你得帮我。”
嘉略使劲点头,道:“三叔吩咐,终于可以证明我沈嘉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的好汉了。”
“那对夫妻不在破庙里,就在圆明园东北门旁的“同人客栈”,他们是那家客栈的东家。你去了,就说龙首即刻便被八国联军端了,让他们赶快随你到玫瑰山来。”
“嗯,记下了!三叔,是要等您回来,再行挖龙首?还是我们直接行动。”嘉略问。
“安德烈呢?”三爷没。
嘉略抬手指向玫瑰山,说:“他已经在考察地形了。”
三爷望着安德里的背影,说:“他是对玫瑰山和法国,有着多大的喜欢和讨厌,竟比咱们还上心!嘉略,挖开玫瑰山,得先把那些石头搬开。这至少得一整天。你差遣阿贵、朱大爷和全有留下帮他搬石头,你去找那对夫妻。他们若有更好的地方,便把龙首带走;若无,便将其安置在玫瑰山前的蓄水池里。我会尽早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