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她也是在兰坊长大的人,真把她惹急了,未必能让人占了优势。
韩婼当然没必要和裴欢硬拼,她又叫了其他下人过来,把裴欢扭住按在一边,隋远刚要过去帮忙,也被人冲过来控制住。
这一座园子空荡荡地荒废了二十年,终于在这一夜四下都亮起了灯。
可惜无月无星,真不适合团聚。
韩婼好像心情很好,阴阳怪气地嘱咐说:“隋大夫是医生,是暄园的客人,这两天辛苦了。”她让人把隋远单独带走,请他好好休息,最后就留下了裴欢。
韩婼一点都不急,她把地上裴熙画的那些画纸都收起来,放在桌子上,这才回身看裴欢。
这园子是她的,人也都是她的,于她而言,今夜来了几个后辈也不过就是来了几只蚂蚱,扑腾两下无关痛痒。
韩婼终于摘下了帽子,裴欢总算能彻底看清她的脸,裴欢虽然被人控制住,偏不肯示弱,咬牙看向韩婼,问她一句:“你鬼鬼祟祟把人都带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华绍亭这么久没离开暄园,如果韩婼想让他偿命,那就不该再找隋远。
韩婼仔细欣赏她的愤怒和敌意,似乎很是满意,她哑着嗓子跟她说:“别着急,我好心好意让你来陪着他,你可千万好好看着……看他是怎么死的。”
裴欢握紧了手指,几乎快要掐进掌心里,目光半分都不退让,就这么直直地瞪着她说:“想他死的人多了,你凭什么?”裴欢知道她嗓子出过问题,再把她周身这副痛苦的样子联系起来,也明白了七八分,“不管你们过去发生了什么,我要是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就不该再……”
她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韩婼突然抬手扇了她一耳光。
裴欢的脾气上来,瞬间急了,死命挣扎,一瞬间冲过来,左右两个人往死了按住她,把一旁的桌子撞翻了,才制住她的手脚。
韩婼看着她挣脱不了的样子十分享受,又走过去揪起裴欢的头发,逼着她抬起头,用力捏住她的脸。
裴欢毫不回避地瞪着她,这倔模样一下把韩婼心里那把火点燃了,她被裴欢这句话彻底惹怒了。
她气急之下,嗓子活像劈了的风箱,看着裴欢嘶哑地低吼道:“你问我凭什么!如果不是我,当年死在这园子里的就是华绍亭!你们所有人都没有今天!”
月暗惜光,房间里只开了墙角的灯,院子里除了树影再没有其他。
四方廊下凡是能亮的灯都亮起来了,摇摇晃晃,都是隔了几十年的光源,好在明灭之间角度刚好,把裴欢所在的门口照得格外清晰,让她能顺着韩婼的袖子,一路看清了对方手腕上的皮肤。
她胳膊上满满全是烧伤的恐怖痕迹,仅仅只有手腕那一圈露在外边,但裴欢知道那种疤痕绵延而去,绝不止眼前这一片而已,这景象让她不由自主收了声。
最终红了眼睛的人竟然是韩婼。
她掐着裴欢的脸,直到手下的人动也不能动,狠狠告诉裴欢:“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你和你姐姐不一样,裴熙就是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才必须疯。如果她不疯,就活不到今天!”
韩婼渐渐发现裴欢一直盯着自己的袖口看,本能地拉紧了衣服,一抬眼正对上裴欢探寻的目光,于是索性都告诉她:“二十年前,我和华绍亭都到了成年的时候,老会长必须在我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回到兰坊,继承敬兰会。”
她说着说着声音冷了,只剩平淡无味一张脸,韩婼并没有经过太多岁月风霜,像是被藏在暗室的瓷瓶,久不见光,渐渐就被卡在年月的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