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的某个午后,也是这样的晴朗天气,也是在这样一处阴暗角落,那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朝他伸手出来,嗓音甜糯糯的,还有点胆怯,问他要不要吃蛋羹。
抬起眼来的时候,小女孩被他目中神情看的略微瑟缩,伸出的手却没有半分退却。乳白微黄的蛋羹,上面撒着青翠葱花,冒着温热气息,好像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月初会做给他的味道。
一勺勺吃着蛋羹,那时他在心里发誓,即便倾尽一生所有,也要报答女孩对他的恩情。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女孩怀的心思不再单纯,忘却了自己要一辈子对她好的誓言,转而要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才觉得甘心。
那日带着一众家丁,从乔府一路追到城门,其实只要她没有上那顶轿子,再往前走上几步路,就是他与人商量好会直接将人带走的马车。到时他会跟二夫人说,大小姐被贼人掳走不知所踪。而在乔路回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自信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乔初熏喜欢上他。毕竟过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她看着他的神色,分明有着喜欢和依赖的。待到乔路回来,自不会同意自己长女嫁与一个鳏夫做妾,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入赘乔家,最终抱得美人归。
只是人生或许没那么多的如果和假设。
她没能多跑几步路,转而一头扎进那顶轿子,在那个侍卫拿出玉牌的那一刻,他突然萌生出一股预感,这一次,他是真的抓不住她了。只是那时执念太深,他有意不去注意,也不愿相信。
初安堂是他一直暗自允诺,要送给她的一份礼物。那晚他抱着人喂药施针的时候,心里除了因为能够永远占有而爆炸一般的喜悦,还有着为自己也为她的无名悲哀。
为什么他不能如同景逸那般名正言顺的陪伴在她身边,为什么要借由这种无耻下作的方式才能将她留在身边,为什么他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为什么连一个心爱的人,他都要之不起。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
仕途有可能平步青云,生意场可以一夜暴富,却都是可以凭借天分和努力获得一席之地的。就好像曾经不可一世、引无数豪杰竞折腰的七笙教,到头来,不也是他囊中之物么?
可唯独有一样东西,切切实实需要运气,且永远没有公平可言。即便你付出再多,到头来,也不一定能有回报,甚至可能落到满盘皆输的境地。
所谓姻缘天定,原来是这般狠毒的一个词语。
乔子安望着两人逐渐消失在人群的身影,看着那人在日光下泛着浅浅金色的脸庞,唇边缓缓绽出一抹浅笑。
既然不能捧在手心珍宠,那么可以一直遥遥观望,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在黑暗里张开一双羽翼,笼罩住整片阴暗帝国。而心爱之人能安然沐浴阳光,其中总有他一分劳苦。如此想着,阴暗之地,也不会太过苦寒难熬;身处黑暗地狱,亦有资格仰望晴白日光。(全文完)
番外章难得情深
景逸从苏州赶回来当天,乔初熏经由明大夫诊断,证实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其实要照乔初熏的细致性子,本来早该有所觉察。偏这一胎安生的很,又特别不显怀,直到五个月大了,也只是小腹微隆。故而初时被诊断出有身孕时,不单乔初熏自己吃了一惊,景逸更是当场就白了脸色。
明大夫一瞧景逸面上惊大于喜,一时也有些纳罕,便试探着问,是否不想要这胎。乔初熏见景逸神情有异,心里也有些没底,再加上孕妇本就易感,当即就红了眼眶。
景逸怔愣了一阵,忙一摇首,问明大夫要了几帖安胎养胎的方子,当天中午回府就吩咐安大姐赶紧给炖上。
乔初熏却心有惴惴,直到入夜了,靠在床头愣神,双手搁在小腹,没一会儿功夫就低垂下头,眼眶也湿润润的。
景逸从外头回来,一见乔初熏这副模样,还以为是哪又不舒服了,忙上前将人搂过来,一迭声的问。
乔初熏却一径不言声。
两人僵了半晌,末了还是景逸先开口,有些踟蹰的道:“我今天下午去了药堂……”
乔初熏身子一颤,下唇咬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