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房一样,画里或站、或坐、或拈花微笑、或披衣慵懒……的都是同一人。然而,这个人,却不是书房画里的那个人。
沈沐的妾室,清一色弱质纤纤、眉目婉约,长得很像屈锦,惟独此人例外。她一身红衣,眉长入鬓,带着几分英气,笑起来时唇角弯弯,又显得有几分慧黠。看着这抹熟悉的微笑,万俟兮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云毕姜!
也就是,沈狐的生母。
原来这是他母亲的房间……
沈狐拉着她走到墙前,忽转头朝她诡异一笑,正当万俟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时,沈狐已开口对画上的人朗声道:“母亲,我今天带了个人来看您。请好好地、仔细地看看她,因为,她就是您今后的儿媳。”
“什么?”万俟兮直觉地就想甩开他的手,然而却被他扣得更紧了些。
“母亲,我向您发誓,如果娶不到她,我就一辈子当光棍算了。”
“你疯了!”
“我没疯。”沈狐朝她嘻嘻一笑,一如以往很多次,他微笑时,先是眉毛轻柔地舒展开,眼角轻扬,眼睛一闪一闪,唇角弯弯,带着三分惬意三分淘气三分得意再勾勒出一份邪美,“好,就这么说定了。”
万俟兮终于恼了,厉声道:“什么叫就这么说定了!请不要自说自话,没人答应你!你头脑发热要做傻事没关系,但请不要扯上我。我要走了,放手!”
“不放。”
“放手!”
“不。”
“啪!”爆破音异常清脆地响起,绽放在空中。
万俟兮看着自己刚扇了沈狐一耳光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但很快的,愤怒之情还是战胜了愧疚,瞪着沈狐道:“沈大公子,沈四少,请你看清楚,好好地看清楚——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个男人!即使他是女儿身,但在外界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男人!他十岁时名扬天下,十四岁时继承家族神判之名,十七岁时掌权,来返于官宦宫廷之间,承蒙帝王恩宠,是个风光无人能及的得意少年!你要毁了他吗?只是因为你的喜欢,所以要让他以欺君之罪身败名裂?你所谓的喜欢,就只是这样子而已吗?”
“这恰恰正是我最想知道的一点——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万俟家没有那种必须男儿才能继承家业的规矩,一开始以女子之貌出现不就好了吗,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话如雷电,一记记地劈入心间。万俟兮的眼神开始迷离,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为什么要撒这弥天大慌?为什么要任由自己的生活变得隐晦扭曲、充满秘密?
追溯这一切事由的开始,竟全是暗红色的血光、银灰色的大雪。
依稀间又想起——她的惧血症,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很短一段时间,但于她而言,却如千年般漫长,她听见一个暗哑得可怕的声音很慢很慢地说道:“我不是万俟兮。”
我不是万俟兮——
我不是万俟兮——
这句话不停地回旋着,直将整个世界都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