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二夫人竟有了主动追询过往的闲心?难道是受了海棠和菊兮的刺激以致幡然醒悟?
一瞬间,梅兮似是看到了一条镶金砌玉的光明坦途铺到了这破败的院落中,忍不住手舞足蹈地说道:“是啊,是啊,夫人忘了那几个妖妇的恶毒!只要夫人肯振奋,我们一定能大摇大摆地回到挽月楼去!我就不信景罗那个死肥婆还能翻得了天!”她眉开眼笑地为纳兰祈盛了一小碗稀粥,“不过,最重要的是夫人忘了四公子的好!四公子虽然把夫人赶到了偏院,但是饮食、起居、延医一样都没有忘记关照!四公子对五夫人的好是‘明’,对二夫人的好却是‘暗’!人家常说‘上意难以揣测’,放在四公子身上真是太合适了!”
梅兮说的是实话,但却不是纳兰祈想听的实话,她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在她错过的流年记忆中,有没有昨夜那个惊鸿一瞥、绝艳天纵的男子,有没有她与他在咫尺红尘中的某一次擦肩而过。
从昨夜到今晨,辗转而过的不眠中,胸口那本《五元针法》早已被捂得发烫,一如她此时追根究底的热血,浪潮一般,不断地不断地在心底纵横捭阖。她转身握着梅兮的手,眸中闪过一缕炙灼,“梅兮,你老实告诉我,夫君现在这样厌弃我,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前些日子,府中确实多有二夫人和三公子苟合育子的谣传!但自楚风夕当众杖毙了几个多嘴饶舌的妇人之后,‘楚风月’、‘三公子’这些敏感字眼便成为四公子府中的禁忌,再也无人敢提。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每每忆及那几个妇人的死状,仍叫梅兮不寒而栗,她抖着嗓子回话道:“夫人想多了!根本没有那样的事!四公子只是被妖妇所迷,一时不察,才会做了几件糊涂事,过一阵子就会想明白的!”
梅兮的含糊其辞,无疑是欲盖弥彰,只能让纳兰祈越发肯定心中的揣测——她真的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而那些人和事恰恰是楚风夕不能容忍也不能告诉她的!
许是心有所挂,只觉胸口闷闷欲呕,一丝胃口也无,方要接着试探,门外进来一个方脸小厮,向纳兰祈行礼道:“二夫人,九夫人在房中悬梁自尽了,四公子请你去前厅对质!”
闻言,梅兮和纳兰祈俱是一愕,梅兮心直口快,惊愕道:“早上还那样盛气凌人,怎么一回去就想不开了!”小厮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道:“那就要问问二夫人了!”
听出小厮话里有话,纳兰祈却也不辩解,只搁了碗筷,淡然道:“梅兮,我们去前厅看看!”
小厮按楚风夕的吩咐备了轿子在院外,免了纳兰祈的涉雪湿足之苦。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前厅,楚风夕坐在正首饮茗,举止间如行云流水,悠然自若,并无半分伤痛之色。其他妻妾分列二侧,神色各异。
纳兰祈看着楚风夕,心中微微不忿,刚进门的宠妾死了,他竟是无动于衷,真正是冷血至极!
“夫君。。。”一声软语轻唤从侧面传来,带着丝丝缕缕醉人的娇弱,“素惜起得晚了,还请夫君恕罪!”
楚风夕的视线直接越过缓缓走来的纳兰祈,对她身侧的阮素惜道:“无妨,本来就不关你什么事!”言毕,勾挑嘴角,温情一笑。
纳兰祈顿时停住脚步,只觉得满室的炫彩华丽都在楚风夕这一笑中黯然失色。晨光从窗棂射入,隐没在他含笑的嘴角,有一种倾城的味道。但,又仅仅是倾城而已。
“九妹真的悬梁自尽了?昨天明明约好了今晚一起过‘灯节’为夫君祈福,她怎么突然就。。。”说到此处,阮素惜已是泣不成声,看在眼里,三分病弱,七分柔态,梨花一枝春带雨,病如西子胜三分,如此佳人,也难怪楚风夕会对她千般呵护!
在众妻妾羡妒的目光中,楚风夕笑着将阮素惜揽入怀中,怜惜道:“真不愧是我的阮美人,哭也这样好看!晚上为夫陪你过节,如何?你想为我许什么愿望,子孙满堂么?这个愿望需要我们夫妻一起许才能实现,知道么?”
阮素惜一把推在楚风夕胸口,面红耳赤道:“九妹尸骨未寒,夫君怎么开这样的玩笑?看在众姐妹眼里,还以为我阮素惜不懂道理!”
楚风夕抬手在阮素惜羞红的颊上轻轻一划,别有深意道:“不懂道理的另有其人!否则我的海棠美人怎会惨死?”
楚风夕不轻不重的话像根针刺入了指尖,纳兰祈蓦地攥紧了微微颤抖的双手,不卑不亢道:“夫君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