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轩亮喃喃地道:“叔叔朝鲜的战船好像挺厉害的比咱们中原的船还强吧?”崔风宪嘆道:“如此说法未免太过了。只是唉自从‘三宝舰队’给朝廷撤裁后咱们中原的战船遇缺不补我看再过几年便要给人家赶过去了。”
崔轩亮蹙眉道:“怪了?咱们朝廷为何要这般干啊?”话犹在口忽听背后传来脚步声听得一人叹道:“那还要说么?这就叫见不得自家人好啊。”崔轩亮回头去看背后正是徐尔正来了看这老头手脚迅捷一见倭寇消失不见却是友邦使船到达这便急急出来见客了。
崔轩亮讶道:“徐伯伯什么叫见不得自家人好?您可否说说啊?”
徐尔正悠悠地道:“咱们汉人有个天性就是看不起自家人。就拿过去几千年的帝王来说吧哪个本事强哪个就是混蛋‘秦皇汉武、穷兵黩武’上自秦始皇、下至永乐帝谁不被骂到一文不名﹖到得异族打来的一天咱们便来个举国跪迎胡帝皇欢天喜地当奴才啰。”
崔轩亮咦了一声忙道:“徐伯伯您方才不也主张跪迎倭寇么﹖怎地又改了想法啦﹖”
徐尔正脸上一红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就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本事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等你长大后自能领略箇中妙奥。”他越说越觉心安正要细细教诲忽听‘砰’地大响船舷旁搭来了一道行板跟著浓雾中人影重重朝鲜那方竟然遣人登船了。
眼看生人即将到来小狮子利爪撑开喉头低吼大为戒备。老陈微微一凛忙道:“二爷要让他们上船来么?”
先前双方海上追逐惊险万状难保对方没有敌意。崔风宪沉吟半晌道:“不打紧。朝鲜是咱们的友邦绝非倭寇可比。咱们见机行事便了。”
四下静了下来但听脚步声响雾里缓缓行出了一人众人凝目去看只见来人盘领右衽腰悬长剑头顶瞿冠那身服饰竟与中原官袍一模一样。崔风宪仔细去看对方的胸前只见“补子”上绣的是一只犀牛正是一名八品武官到来。
来人相貌堂堂脸上蓄著浓须背后另有五人也都佩了腰刀。六人不分主从先后腰间都悬著一块牌子其上有字。崔风宪附耳便问:“大人那是什么?”徐尔正低声道:“那就是李芳远创制的‘号牌’。”
徐尔正少年时曾经出使过朝鲜自知“号牌法”是朝鲜“神功大王”李芳远所创规定举国男子十岁以上、七十以下都得悬挂身分名牌记载主人翁的身分姓名、职业样貌、住址爵里等文字以供官差随时查验。崔风宪想著想目光便朝带头武官腰间去看只见这人的号牌不同于其他乃是象牙所制其上文字甚短见是:
“景福宫勤政殿.八品随侍带刀统制京南道申玉柏”
中国天子号称九五至尊听政之地称作“奉天殿”朝鲜国王登基之处则是这座“勤政殿”眼见来人是朝鲜禁宫的侍卫崔风宪心下暗惊道:“不得了这些人全是‘花郎’。”
徐尔正皱眉道:“花郎?”崔风宪是武林中人深知四方武林之事附耳便道:“花郎便是朝鲜国的宫廷高手多半练有硬功绝非善与之辈。”
徐尔正喃喃地道:“这可怪了。这些人不去保护要人却来‘苦海’做什么?”
崔风宪满心疑窦自也答不上来。他见这名武官手掌暗藏黑气其余随从也是目光深沉指节突出想来都练有奇门功夫。他越看越觉不对劲便朝徐尔正身边走近几步暗做保护。
朝鲜武官共计六人前一后五堪堪来到了船上眼见众人在等候自己那带头武官便笑了笑抱拳道:“中国朋友们在下姓申双名玉柏适才多有惊扰还请诸位莫怪。”
崔轩亮一旁瞧着看那申玉柏体型魁梧英气勃一口汉话说得是道道地地浑然便是个北国英雄再看他背后五名男子也是身材高大、样貌豪迈之人满船水手与他们一比身材竟都矮了一截。
正瞧间忽见申玉柏的目光朝自己望来崔轩亮不由脸上一红忙也把胸膛一挺显露了高大身材嚅嚅地道:“你你好。我叫崔轩亮今年十七岁”正要糊里糊涂的过去寒暄却给叔叔一把扯住了听他责备道:“别乱说乱动让徐伯伯上前说话。”
徐尔正曾经出使朝鲜地位非同小可遇上这等场面自该让他出面应付。只听老人家咳了咳嗓子挽了挽袖子摆足了天朝上国的面子方纔摇头晃脑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昔年汉城一行老夫拜谒‘神功大王’德辉把盏言欢不甚快意。”
那申玉柏原本神色自若隐隐有几分傲然。可乍听对方认得自家国王脸色却是一变竟然吭不出声了。又听徐尔正叹道:“奈何时光匆匆海天阻隔老夫自归国以来虽说日夜记挂贵国主却是苦无音讯不知他老人家近日安好否?”
申玉柏急忙躬身下拜慌道:“不敢有瞒先生敝国主‘神功大王’已然仙逝目下我朝鲜国王已是‘神功大王’第三子‘忠宁大君’”
还待要说却给徐尔正打断了话头听他颤声道:“什么?神功大王过世了么?这这从何说起”说着说竟已放声大哭起来其状甚哀。一众朝鲜武官则是急急跪倒慌忙道:“大人节哀、大人节哀我等不敢请教天使名号?”
天子使臣简称天使。听得自己升天了徐尔正泪流满面内心却是飘飘然地好似法力无边。他不急于报出名号只擦拭着泪水吟起了诗歌:“远衔恩命到朝鲜独羡东藩世代贤风俗允淳千里地声华遥达九重天明时讲学开书阁清昼崇儒设丰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