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厨娘早就预备好了杀鸡宰羊的,做了一大桌,秦川胡吃海塞了一顿,就去西屋睡觉去了。
晚上他起来大家又吃了一顿,东俊回屋做功课,两个大人在堂屋点着油灯对账。
说是对账,其实也就是秦川单方面的对,霍时英当年给了他一笔银子,他回乡以后置办了一大片土地,说起来有上百亩,这些年他年年都把收成折成银子给霍时英带来,其实霍家每年都给霍时英送钱来,霍时英并不缺钱用,但这可能是秦川单方面的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维系感情的方式,也是他年年来看她的借口,所以她也不拦着他。
秦川不识字,他记得帐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霍时英看着他守着油灯举着个破本子一字一句困难地念着,心里笑着,脸上却要装着认真地听着,她看他那认真的样子,感觉有一天就是他死了,只要她还活着,他也会让他的儿子接着来送,不忍心打击他的那份执著。
好不容易对到半夜,东俊房里早就都黑了灯,霍时英才得以脱身,两人都被那本账本折磨得够呛,谁也不愿多说,都洗洗就睡了。
秦川一直在这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把霍时英院子里的房顶修正了一遍,有漏的地方给补上,旧了的瓦片换上新的,院墙也被他多砌出去半截,院子里这修修那补补,凡是家里男人该干的活计都被他干完了,一刻都不闲着,临了还编了十几个箩筐,让厨娘留着慢慢用。
半个月后春天的沙尘暴过去,院子里也焕然一新他才赶着马车上路了,霍时英带着东俊一直把他送到镇子口。
秦川来时一辆板车装得满满当当,回去的时候就剩下一个光板,他说:“时英,我明年还来。”
霍时英朝他点头:“行!”
秦川扬鞭而去,他单人独臂此去又是一年,霍时英一直看着他远去,一条黄土漫天的土路上独有他一辆孤单的马车渐行渐远,远处一片隔壁,满眼的荒凉。
六月京城来信,焦阁老过世了,霍时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夜里出来在院子里设了香案,面朝南方的京城跪了一夜。
东俊清晨起来香案上依然燃着线香,他问霍时英:“娘,你拜的是谁?”
霍时英把他拉到香案跟前告诉他:“是我的老师。”
东俊疑惑地问她:“他怎么了?”
霍时英沉默了一会还是告诉他:“他去世了。”
霍时英点燃一根线香递给他:“你也去给他老人家上炷香吧。”
东俊听话地往香炉里插上香,又埋头拜了三拜,回头懵懂无知地问霍时英:“娘,以后学堂里的薛先生死了,我是不是也要设香案拜祭他。”
霍时英一下被问住了,停了一会才道:“这个,随你自己的心吧。”
东俊没有完全明白霍时英说的话,但他还没到知道忧愁的年纪,吃了早饭照样出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