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再后,不,我可以说,时间就像烤火鸡腿上的油一样,滚落印染到了现在。
这一天,这一秒,我独自坐在机场,打算先陪我婆婆去法国。
忘了说,我婆婆同样被禁止参加儿子的葬礼。她被钱唐的其他家人接到香港,我们会在香港碰面,一起飞去尼斯。我陪她在法国玩一周,随后那个叫Dan会在电影节上见我,正式交接CYY的一些事宜。
我遵守了和钱唐的所有约定,就像我当面对他保证过的那样。
出国的日子里,我把智障暂时交给我父母照顾。他们非常舍不得我,但是,这已经只是我一个人的路。他们对我道歉了,我也对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想想以前,我纯情得像刚出生的小兔子,行为想法难免也是很幼稚。
我固执地认为,爱一个人就不会也不该去伤害他,到后来,我开始慢慢体会到,伤害总是无法避免,但是,爱是一个好伤害。我曾经这么告诉钱唐,现在只剩下自己,我仍然这么说。
爱是一个好伤害。
候机厅里一眼望去,全部都是透明的大玻璃墙,从地面延伸到屋顶,像一个巨大坚硬毫无感情的玻璃心脏。
透过它,可以看到整个城市都在下着雨,阴沉沉的,湿淋淋的,淅淅沥沥的。也许在远方,还打雷吧。它们的声音太吵了,但我又好像没有听到。
雨天可以为所有沦陷的灰色心情提供契机。
偌大机场里,游客都在等待航班,他们或者焦躁或者冷漠地做自己的事情,我独自从厕所走出来后,仔细提好自己牛仔裤,也随手玩着自己的新手机。
突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用手机,登陆上一个网站。
那是我俩刚认识时,钱唐告诉我的Instgram的个人账户。
钱唐的页面空置已久,他不会在任何地方暴露私人生活,因此这里面只摆着一个简陋的头像。
我以前看过这张图片,钱唐的头像是一张像素很低的黄狗玩偶图片。而此刻,我把那张头像放大,放大,再放大——黄狗旁边有个很模糊的东西。也许别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一眼认出来:图片上是一只手,正紧搂着布鲁托。
那只总是被钱唐嫌弃的黄狗玩偶,每次被他扔到沙发上,我再皱眉把它抱回卧室,到后来,他也只好投降而默认它的地位。
照片隐约露着的这半支手,分明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