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后悔少年时任性的选择。
苍天破晓时,褚家军成功攻下蓟州,军营里欢声雷动。
入城后,休整不过半日,褚晏、褚怿继续率军北上,在燕京城外跟大辽对峙。
奚长生自然不敢掉队,然而万万预料不到的是,在燕京城郊,他跟同行的军医遭遇了敌军的伏杀。
救下奚长生的是一位个头不大、但枪法惊人的少年郎,他穿着褚家甲胄,骑一匹鬃毛红亮的骏马,将一杆银枪从敌军胸膛里拔出来时,微垂的一双凤眸里英气凛冽,周身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气场。
然而下一刻,他竖着银枪,转头朝跌坐在地的奚长生看来,那双英姿勃发的凤眸又流转起融融笑意。
他道:“小郎君生得好白啊。”
声音脆亮,乍一听,竟不似少年郎。
奚长生愕然地睁大眼,隐约从少年郎笑盈盈的声音里领略出一丝调笑之意,苍白的面颊晕开一层薄红。
那时恰恰是残阳似血时分,一抹余晖倾斜在二人之间,少年郎定睛看着奚长生,目光倏而聚焦至他左眼眼尾下——那里生着一颗红痣。
雪肤衬红痣,那一刹,少年郎只感觉奚长生更白皙、也更冶丽了。
少年郎眼神愈深,少顷后,手上银枪一转,朝他伸去。
奚长生懵懂。
少年郎一笑:“不怕,我拉你起来。”
那日燕京城外暮云四合,一轮金灿灿的落日静默地朝地平线下沉去,奚长生坐在少年郎的马背上,被他勒着马缰环在胸前。
暮春的晚风燥热,奚长生惊魂未定的身体也燥热,一颗心咚咚地跳跃在胸膛里,不知是因劫后余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郎君是军医吗?”
耳后传来少年郎的声音,和那春风一样,也是热气腾腾。
奚长生却突然领悟到一件事——从声音的位置判断,少年郎竟是没他高的。
“小郎君?”
少年郎又唤他,唇间喷来的气息更近了,奚长生“啊”一声,忙偏开脸让了让,应一声“是”后,眼眨得飞快。
少年郎噗嗤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
奚长生涨红着脸道:“我心里并不紧张,只是身体不由我控制罢了。”